林淵走出市一中校門，陽光刺眼。他沒有回頭看那棟關了他兩年青春，又想草草將他驅逐的教學樓。
拐進街角的數碼城，空氣瞬間變得喧鬧。
“老板，這種U盤，200個，多少錢？”林淵指着櫃台裏最便宜的一款8G U盤。
“量大從優，15一個。”
“12。”林淵聲音平靜。
老板皺眉，想還價，卻對上了一雙冷得沒有情緒的眼睛，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行吧行吧，12就12。”
半小時後，林淵提着一個沉甸甸的黑色塑料袋，走進了街對面的一家網吧。他開了20台機子，將200個U盤依次插上。
他新建了一個文件夾，命名爲——【林氏集團饋贈】。
裏面放了兩個文件。
一個是昨天面館裏，光頭男帶隊強拆，他用長凳砸斷錘柄的完整高清視頻。
另一個，是剛剛在校長室，他手機錄下的那段音頻。
劉國棟那句“……是林氏集團打的招呼”，被他單獨剪輯出來，命名爲【校長的良心】。
復制，粘貼，彈出。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快得像工廠的流水線。
中午十二點半，林城教育局門口。
正值午休，陽光炙烤着地面，門口的石獅子都被曬得發燙。
林淵在距離大門五十米遠的樹蔭下，支起了一張從網吧門口順手買來的折疊小桌。
一張A4紙，用礦泉水瓶壓着，上面是加粗的黑體字：
【市一中高三學生林淵，被‘無故’開除真相】
【內含：林氏集團暴力強拆視頻+施壓校方錄音】
【證據U盤，現場拷貝，成本價30元/份】
路過的行人一開始只是好奇地瞥一眼，看清內容後，腳步瞬間黏在了地上。
“臥槽？這不是昨天直播那個小哥嗎？”
“開除了？市一中瘋了吧，他不是年級前十嗎？”
“還賣證據？三十塊錢？這操作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很快，桌前就圍了一圈人。大部分是附近接孩子放學的家長，他們對“教育公平”和“校園霸凌”這類話題，有着天然的敏感和憤怒。
一個穿着連衣裙、神情焦慮的中年女人第一個擠上前來：“同學，你這……是真的？”
林淵抬頭看了她一眼，點點頭。他將手機直播再次開啓，鏡頭對準了自己的小攤和身後教育局那塊燙金的招牌，標題簡單粗暴——【我被開除了，來教育局討個說法】。
直播間一開，昨天積攢的幾十萬熱度瞬間回流，人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暴漲。
【來了來了！主播今天又整什麼活兒？】
【教育局門口賣證據？草（一種植物），牛還是你牛！】
【林家這是要趕盡殺絕啊！我他媽這就去@林城教育發布！】
女人猶豫了一下，從錢包裏抽出三十塊錢，遞了過去：“給我來一份，我兒子也在一中，我得知道學校裏到底發生了什麼！”
林淵收下錢，拿起一個U盤遞給她。
然後，他清了清嗓子，對着周圍和直播鏡頭，朗聲喊道：
“第一份證據包售出！感謝這位家長對教育公平的支持！”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拔高八度，帶着一絲戲謔的笑意。
“同時，感謝林氏集團爲本次‘證據普及活動’，贊助啓動資金30元！”
全場死寂。
直播間彈幕停滯了一秒，隨即以井噴的方式徹底爆炸！
【噗——感謝林氏贊助？我他媽一口水噴在屏幕上！】
【殺人誅心！殺人誅心啊！這比直接罵他們還難受！】
【哈哈哈哈！兄弟們，#林氏贊助證據包#，給我刷起來！】
人群仿佛被按下了某個開關，瞬間沸騰了！
“給我來一份！”
“我也要！媽的，我倒要看看林家有多牛逼！”
“小夥子，別怕！我們給你撐腰！”
家長們瘋了一樣往前擠，一張張十塊、二十、五十的鈔票塞到林淵手裏。原本只是圍觀的路人，也被這股情緒感染，紛紛掏出手機掃碼。
隊伍，從林淵的小桌前，一直排到了教育局門口的台階下。
“第二份售出！感謝林氏集團贊助！”
“第三份！感謝林氏集團……”
林淵面無表情地收錢、遞U盤，機械地重復着那句極具諷刺意味的感謝詞。每一聲，都像一記響亮的耳光，隔空扇在林家的臉上。
教育局的保安沖了出來，試圖驅散人群：“幹什麼幹什麼！都散了！這裏不準擺攤！”
一個剛買到U盤的父親當場就火了，指着保安的鼻子罵道：“擺攤？你眼瞎啊！這是學生在維權！你們教育局不管，還不讓老百姓自己找真相了？”
“就是！有本事去管林家，欺負一個孩子算什麼本事！”
保安被懟得滿臉通紅，進退兩難。
就在場面即將失控時，一輛黑色的奧迪A6無聲地滑到路邊停下。
車門打開，一個穿着白襯衫、神情嚴肅的中年男人走了下來。他沒有看喧鬧的人群，徑直穿過人牆，走到了林淵的桌前。
人群認出了他，議論聲戛然而止。
“是教育局的王副局長……”
“他怎麼下來了？”
王副局長看着眼前這個清瘦卻站得筆直的少年，又看了看他桌上那箱即將售罄的U盤，眼神復雜。網上的輿論，他已經看到了。但他沒想到，這少年敢把火直接燒到他單位門口。
他沉默了片刻，拿起一個U盤，看着林淵，沉聲開口：“這些，都是真的？”
林淵迎着他的目光，平靜地回答：“是不是真的，您比我更清楚。畢竟，市一中的校長，歸您管。”
王副局長瞳孔微微一縮。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小子。
他深吸一口氣，轉過身，面向所有家長和直播鏡頭，聲音洪亮：
“各位家長，各位市民，請大家冷靜！關於網上反映的，以及林淵同學現場提供的所有情況，我代表市教育局，在此鄭重表態！”
“第一，我們已經注意到了相關輿論，並高度重視！”
“第二，市教育局將即刻成立由紀檢部門牽頭的聯合調查組，進駐市一中，對開除學籍事件、以及背後可能存在的違規操作，展開全面調查！”
“第三，調查過程將公開透明，調查結果，我們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向全社會公布！絕不姑息任何破壞教育公平的行爲！”
三句話，鏗鏘有力。
人群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官方下場了！漂亮！】
【王局長硬氣！】
【坐等林家和那個校長被查！】
王副局長壓了壓手，示意大家安靜。他再次看向林淵，語氣緩和了一些：“林淵同學，請你停止現在的行爲，你的訴求我們已經收到。現在，請你作爲關鍵當事人，跟我進來，配合調查組，做第一份筆錄。”
林淵關掉了直播。
他將桌上收到的近六千塊現金和剩下的十幾個U盤，一起塞進書包。
在與王副局長擦肩而過，踏上教育局台階的那一刻，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一條財經APP的推送消息，彈了出來。
【快訊：受負面輿情影響，林氏集團（LC.60088）午後開盤跳水，股價暴跌7.3%，市值於十五分鍾內蒸發近40億。】
林淵的嘴角，勾起一抹無人察覺的弧度。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
下午兩點。
距離晚上十點，城西爛尾樓的約會，還有八個小時。
那份藏着林家真正秘密的X20230517號文件……他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