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阮念真渾身發抖，眼前浮現出母親蒼白憔悴的臉。自從父親失蹤，母親的精神就徹底崩潰了，甚至認不出她是誰。
還有那些高利貸的人，上次來討債時已經揚言要砍掉她的手指......
阮念真閉上眼，淚水順着臉頰滑落。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生爲什麼會變成這樣，一次次狠狠墜落，摔得那樣痛，那樣狠。
“好。”她睜開眼，聲音平靜得可怕，“我籤！”
霍沉舟的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但轉瞬即逝，從助理手中將合同遞給她。
阮念真機械地接過鋼筆，在籤名處寫下自己的名字。
她的手微微顫抖，每一筆都像是劃在自己的心上。
霍沉舟收起合同，“一會兒你下樓，我的車會送你到霍家老宅。”
“記住，進了霍家的門，沒有我的允許，不準踏出一步。”
阮念真皺眉，脫口問道：“那我母親......”
“我會安排人照顧她。”霍沉舟深深看了她一眼，“只要你乖乖聽話，她就會平安無事。”
阮念真聽出他話語中的威脅，拳頭忍不住攥緊，卻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
“阮小姐，請跟我走吧。”一位戴眼鏡的男秘書不知何時站在門口，對她說道。
阮念真最後看了霍沉舟一眼，對方已經背過身去，只留給她一個冷漠的背影。
——
黑色勞斯萊斯緩緩駛入霍家老宅，阮念真看着窗外一草一木，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陌生。
她和霍沉舟曾在後花園的噴泉邊第一次接吻，也曾在主臥的陽台上相擁看日出......
“阮小姐，請隨我來。”助理彬彬有禮地爲她打開車門，打斷了她的回憶。
“沉舟回來了嗎？”一個嬌媚的女聲從客廳裏傳出來。
阮念真渾身一僵，這個聲音......
助理恭敬地回答：“林小姐，霍總還有些事要處理，晚些回來。他讓我先把新聘的哺乳師帶過來。”
“已經找到新的哺乳師了嗎？”高跟鞋的聲音由遠及近，“讓我看看......”
聲音戛然而止。
她抬頭，對上了一雙瞪大的眼睛。
不遠處的女人一身高定香奈兒套裝，栗色卷發打理得十分精致，正紅唇微張，滿臉震驚地看着她。
阮念真眼神復雜，沒想到會在這種場景下見到昔日的好友。
林雨嫣——林家二小姐，她曾經的小尾巴，大學時期幾乎天天跟在她和霍沉舟身後。
如今卻以女主人的姿態站在霍家客廳中央。
“念真姐？真的是你！天哪，我還以爲自己看錯了！”
林雨嫣的表情從震驚迅速轉爲誇張的驚喜，她快步上前，一把抓住阮念真的手。
“聽說你家出事了，我難過了好久，你現在還好嗎？”
她上下打量着阮念真，唇角微微勾起，故作驚訝，“你已經結婚了嗎？怎麼會想到來做哺乳師？”
阮念真抽回手，垂眸回道：“說來話長。”
她不想在這個曾經的朋友面前暴露自己的窘境。
“哎呀，你看我，都忘了請你進來坐。”林雨嫣女主人一般拉着阮念真往客廳走。
“念真姐是我的朋友，你去忙吧，我來招待她。”她轉頭對助理說道。
助理鞠躬離開，留下兩人獨處。
林雨嫣將阮念真帶到沙發前，自己則優雅地坐在主位上。
“要喝點什麼？咖啡？茶？”
她似是想到了什麼，不好意思笑了笑，“你現在要喂母乳，這些應該都不能多喝吧？”
阮念真恍若沒聽出她的意有所指：“白開水就好。”
林雨嫣招手讓傭人倒水，狀似無意問道：“你和沉舟見過面了嗎？”
阮念真握住杯子的手微微緊了緊，盡量讓語氣聽起來如常：“見過了。”
林雨嫣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突然轉了話題，“對了，你既然是來當哺乳師的，那得見見我們的小寶貝。”
“我們”兩個字像針一樣刺進阮念真心口，手中的杯子微不可見輕顫了一下。
不一會兒，保姆抱着一個孩子從樓上下來，嬰兒哼哼唧唧地哭着，小臉漲得通紅。
“哎呀，我的小寶貝怎麼哭了？”林雨嫣立刻迎上去，熟練地接過嬰兒。
“不哭不哭，媽媽在這兒呢。”
“媽媽”兩個字讓阮念真不能再自欺欺人，原來......跟霍沉舟結婚生子的人，就是林雨嫣。
雖然早有了猜想，可當真相擺在面前，心髒還是猶如被千萬根鋼針插入，細細密密得痛。
嬰兒在林雨嫣懷裏哭得更凶了，小手小腳胡亂揮舞。
阮念真的心不由自主揪了起來，仿佛冥冥中有一股奇怪的牽引力，讓她走向孩子。
“我可以......抱抱他嗎？”她輕聲問，聲音裏帶着自己都沒察覺的渴望。
林雨嫣眼中閃過一絲異樣，隨即笑道：“當然可以，你以後可是要貼身照顧他的，不過小家夥很認生，除了我和沉舟，誰抱都哭。”
阮念真已經顧不上她說什麼，她小心翼翼接過嬰兒，就在孩子落入她臂彎的瞬間，哭聲戛然而止。
嬰兒溼漉漉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她，小鼻子一抽一抽的，似乎在聞她身上的味道。
林雨嫣臉色微變，眼中極快閃過一絲嫉恨。
阮念真低頭看着懷中的小生命，一種莫名的親切感涌上心頭。
孩子生得很漂亮，眉眼間有霍沉舟的影子，但下巴的弧度卻同她相似的精致。
她忍不住用額頭輕輕貼了貼孩子柔嫩的小臉，孩子則是一把抓住了她的長發，咯咯笑個不停。
她的心頓時軟得一塌糊塗，眼眶莫名發酸，若是她的孩子還活着，一定也這樣可愛吧......
“看來寶寶很喜歡你呢。”林雨嫣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語氣卻冷了幾分，“可能是聞到你身上的奶香了。”
她突然輕笑出聲：“既然孩子餓了，不如念真姐現在就給孩子喂奶吧。”
阮念真愣了一下，臉色瞬間煞白。
客廳裏至少有五六個女傭，不遠處還有兩個男仆正在整理壁爐，所有人都因爲林雨嫣的話而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好奇地望向這邊。
“怎麼？念真姐不願意？你不是專業的哺乳師嗎，喂奶就是你的工作呀。”林雨嫣挑眉，語氣咄咄逼人。
阮念真的嘴唇微微發抖，她知道林雨嫣是在故意羞辱她，讓她在衆目睽睽之下袒露身體。
“我可以去嬰兒房......”她艱難開口。
“何必那麼麻煩？小家夥都等不及了！”林雨嫣已經站起身，走到她身旁催促。
阮念真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這沒什麼，比起母親的醫藥費，比起那些高利貸的威脅，這點羞辱算什麼呢？
她手指顫抖着伸向衣領的第一顆紐扣，卻怎麼也使不上力氣。
好不容易終於解開了兩顆紐扣，就在這時，一個冷冽如冰的男聲從門口傳來。
“你們在幹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