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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鎖轉動的聲音像把鈍刀割在我心上。
我看見媽媽的手在抖，抖得連鑰匙都快拿不住。
大姐扶了她一把，門開了。
屋裏黑漆漆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
媽媽按亮燈，看見我倒在小床上，臉色慘白得像張紙。
“小小，別裝了。”
她聲音發虛，伸手推我。
我紋絲不動。
“蘇小小，起來！”
她提高了音量，帶着哭腔。
大姐先察覺到了，她伸手探我鼻息，猛地縮回去。
“阿姨......沒氣了。”
媽媽的瞳孔瞬間散了。
她撲過來抱住我，體溫已經涼了。
她雙手環抱住我。
“怎麼這麼硬！怎麼這麼瘦！”
“不......不可能......”
她喃喃自語，手指在我臉上胡亂摸着。
“剛才還好好的......”
大姐在書桌上發現了我壓在那兒的診斷書。
“癌症晚期”四個字像把錘子砸在媽媽心上。
她拿着那張紙，一個字一個字地看，嘴裏念叨着。
“不可能，學校體檢，體檢她只是說營養不良......”
她翻到背面，看見我用紅筆寫的一行字：
“媽，別治我，治你自己。”
字寫得歪歪扭扭，是我疼得握不住筆的時候寫的。
媽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頭，癱軟在地上。
診斷書飄到床底，她爬着去撿，卻摸到一個鐵皮盒子。
那是外婆留下的，媽媽一直寶貝着，說等我出嫁那天給我。
盒子裏沒有嫁妝，只有一本日記。
【3月15日，晴】
“今天外婆又托夢了。她說我倆都得癌了。我查了一晚上手機，晚期最多撐三個月。我得趕緊讓媽恨我，越恨越好。”
【3月16日，陰】
“我偷了卡，媽哭了。我不敢哭，咬着被子發抖。卡上貼着'小小學費'，我差點就還回去了。可外婆說，媽的癌細胞長得快。我得狠下心。”
【4月1日，雨】
“護身符是媽跪了九百九十九級台階求來的。我剪的時候手抖得不成樣。媽媽的眼神空了，我知道我成功了。”
【4月20日，晴】
“今天大姐給我多發了二百塊錢，她說讓我買點好吃的。我藏在床墊下，現在攢了一萬七千三百塊。還差三萬二千七百。”
【4月30日，陰】
“媽要帶林叔叔來。林叔叔是好人，我知道。可我得把他氣走。媽以後得靠他照顧，我不能拖累她。”
【5月2日，陰】
“今天天氣很不好，大姐送我的假發很好看，剛好能把要掉光的頭發遮住。”
“媽媽到時候是不是也會掉頭發，會是什麼樣的呢？”
“可惜我沒機會看見了......“
【5月10日，晴】
“剛才在局子裏，媽交了五千罰款。那是我攢的工錢，她不知道。她把我鎖在屋裏，說要送我去少管所。媽媽，原諒我的貪心，如果我能有未來的話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日記越到後面，字跡越潦草。
最後幾頁被血染紅了，是我昨天吐血時濺上去的。
最後一頁只有一句話、
“媽，我先去陪外婆了。你要好好治病，活到一百歲。”
媽媽把日記本貼在心口，發出一聲不像人聲的嚎叫。
那聲音把樓下養的野貓都嚇跑了。
我聽得心也碎了。
大姐別過臉去擦眼淚，她這才知道，我拼了命的賺錢是爲了什麼。
媽媽哭到快斷氣的時候，摸到了床墊下的錢。
一萬七千三百塊，用塑料袋包得嚴嚴實實，上面還有我的血手印。
她把錢和銀行卡放在一起，突然瘋了似的往外跑。
“去醫院！”
“我要去問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