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最近‘給自己留一小口’計劃的數據不錯啊。”

地府·文明嚇人項目組辦公室,白判一邊翻光幕,一邊嘖嘖感慨。

光幕上是各種花裏胡哨的統計表:

【近七日希望點統計:

——“給自己留一點吃的”:23%(豆漿、雞蛋、奶茶、麻辣燙……)

——“給自己留一點睡眠”:31%

——“給自己留一點時間”:18%

——“先活到某個時間點再說”:28%】

旁邊還有幾條被高亮出來的案例:

【“這周末我打算什麼都不幹,就躺一天。”】

【“我第一次跟我媽說,我也有點累。”】

【“我給自己請了半天年假,只是爲了在家發呆。”】

小黑看得挺上頭:“挺好的啊,這指標看着就舒服。”

“舒服歸舒服。”

白判抬手一劃,調出另一張圖,“但你別忘了,還有這一批。”

光幕上跳出另外一欄——顏色明顯比剛剛那塊冷:

【極低希望點人群(暫定名:零期待集群)

特征:

——在‘給自己留一小口’環節持續填:

:“沒有”

:“留不出來”

:“給自己留?開什麼玩笑。”

注:

其中部分對象有嚴重債務壓力、長期過勞、家庭重負等情況。】

小黑皺眉:“這批……就是連豆漿都不肯給自己留一口的?”

“不是‘不肯’。”白判糾正,“是——他們真的覺得沒地方留。”

他指了一下某個閃着紅點的條目:

【對象編號:D-017

彈幕常用ID:

“欠債到脖子的打工人”

特征:

——近七場直播均在線

——‘希望點’欄持續填0

——發言多次出現:

:“睡覺都覺得對不起利息。”

:“我連喘氣都欠銀行錢。”

預警等級:偏高。】

“這位。”白判頓了頓,“需要重點看一眼。”

“又是高危。”小黑嘆氣,“我們項目怎麼老對高危體質有吸引力。”

“誰讓你們欄目名字起得好。”輪回處主任路過,冷幽幽來一句,“一群‘不想死又不敢活’的,很容易被吸過來。”

白判想了想,下了決定:

“這場——把D-017,丟到他們今晚的匿名信箱裏。”

“看看——在一個說鬼話、一個說人話、一個說專業話的組合面前……”

他輕輕敲了敲桌:

“他能不能,

至少擠出一點點東西給自己。”

一、一個連睡覺都覺得在虧錢的人

晚上七點半,人間·破出租屋。

江不驚對着後台匿名信箱,一封封篩留言。

“今天的‘給自己留一小口’挺多的。”他邊看邊隨口念,“有一個說‘給自己留一頓火鍋’的,還有一個寫‘給自己留半天不上網課的勇氣’,挺會享受。”

小窗那頭,顧行已經上線,在調耳機。

白悠悠趴在椅背上打哈欠:“我已經嗅到加班的味道了。”

“你天天加班不就圖這點味道。”江不驚嘴上損她,手指繼續往下滑——忽然停住。

“嗯?”

他點開一封被平台算法標上了黃色小嘆號的信:

【Q:

你們總說‘給自己留一點’,

但有一種情況,你們好像沒遇到過。

我今年29歲,做外賣+跑車+兼職倉庫,

一天從早上七點幹到凌晨一兩點,

沒休息日。

不是我想卷,是我欠了錢。

幾年前我媽生病,我借了一圈親戚的錢,

又上了網貸,後來創業失敗,

債滾成了一座山。

現在我一個人扛家裏所有賬單,

房租、水電、藥費、學費,還有利息。

你們說給自己留一杯豆漿、留十分鍾午睡——

說真的,挺好聽的。

但我每多坐五分鍾,就少賺一單,

每少賺一單,就離‘爆雷’更近一步。

我連睡覺都覺得對不起利息,

別說給自己留什麼期待了。

你們要是能教我,

在這種情況下——

到底還能給自己留什麼。

那我就承認,

你們這個破節目,確實有點用。

——欠到脖子的打工人】

屋裏安靜了一會兒。

白悠悠從椅背上慢慢坐起身:“這人說話還挺有條理。”

“台詞挺犀利。”江不驚嘆,“連‘爆雷’比喻都用得很準確。”

顧行沒急着說話,先把這封信又認真看了一遍。

“要不要念?”江不驚抬頭看他。

“念。”

顧行點頭,“但你要給我留足夠時間。”

“還要留給你搭檔時間。”他瞥了一眼空椅子,“這種情況,光專業話沒用。”

“……”

白悠悠翻了個身,坐直:“行,我今天負責垃圾建議,順便代表已故負債人士發聲。”

“你生前沒欠債吧?”江不驚懷疑。

“好在我死得早,來不及。”她誠實。

二、直播現場:理論遇上現實

八點整,直播間準時開。

【《社畜不想死》——給自己留一小口·困難模式】

標題一打出來,彈幕就炸:

【困難模式?】:是要聊年終獎嗎。

【上次豆漿那期看哭了】:今天打算邊寫作業邊聽。

【顧老師在線嗎】:有難題要問。

“今晚——”

江不驚清了清嗓,“我們收到一封比較……難的問題。”

“比起之前那些‘給自己留十分鍾午睡’、‘留一杯豆漿’的,相當於——”

他想了想,打比方:

“之前是幫大家從盤子裏夾一口菜,這次是——盤子本身都快被債主端走了。”

彈幕一陣【好家夥】:

【你這比喻很形象】:盤子被端走。

【財務自由是什麼我不知道】:債務自由我快懂了。

江不驚把那封信讀了出來。

整個直播間,從第一句“我連睡覺都覺得對不起利息”開始,逐漸安靜下來。

有彈幕忍不住發:

【我操,這就是我。】

【外賣+網約車+倉庫】:一模一樣的搭配。

【我沒那麼慘】:但也覺得自己活着就是在還錢。

讀完之後,江不驚沒急着說話,先長長吐了口氣。

“這個問題——”

他老實,“比豆漿難多了。”

“這不是‘想不想給自己留’,是——”

“你覺得自己每留一點,

就像在拿別人拖欠你的錢去買零食。”

他偏頭:“顧老師先來?”

顧行點點頭,面色難得地有些凝重:

“先說一句廢話——”

“你現在的確很難。”

“從客觀現實來看,你的每一單、每一小時,都直接關系到利息、到家裏生活。”

“有時候我們搞心理的人,很容易被說‘只會叫人休息’,不懂現實。”

“我不想這麼幹。”

他頓了一下,認真地說:

“所以,我不會跟你說‘你應該每天留半小時給自己’,這種話現在對你來說很殘忍。”

“那你想說什麼呢?”有彈幕問。

【‘你去重組債務’?】:那得有錢。

【‘你去找律師’?】:連請假時間都沒有。

“我想說的第一件事是——”

顧行看着鏡頭,一字一句:

“你現在這樣活着,本身已經很了不起了。”

“我知道,這句話聽上去廉價。”

他承認,“但請你先認真聽我講完。”

“你不是在爲了啥虛無縹緲的‘奮鬥夢’拼命。”

“你是在一堆爛透了的選擇裏,揪了一條最能撐起現在的路。”

“你扛着債務、扛着家庭、扛着利息,你不是懶,不是不努力,是——系統給你的牌就爛成這樣。”

彈幕刷起一排【爛牌】:

【是的】:一開局就負債。

【這話比“加油”好聽多了】:至少不怪我。

“在這種情況下,你說你連睡覺都覺得對不起利息。”

顧行繼續,“我完全理解。”

“因爲——你已經把自己當成了一台‘還債機器’。”

“機器不能停,停就虧。”

“你現在的問題,不是‘不願意給自己留’,而是——”

“你已經不太把自己當人看了。”

“……”

這句話把很多彈幕砸得一愣一愣:

【有點疼】:但好像是這樣。

【我也是】:只覺得自己是“家庭現金流工具”。

【我爸媽就是這樣活的】:從來不敢停。

“那怎麼辦?”江不驚忍不住問,“你又不能跟他說‘那你就別還了’吧。”

“我不會這麼說。”

顧行搖頭,“債務問題,本來就需要專業的法律、財務諮詢,這不是一場直播能解決的。”

“但在我們能做的範圍裏——”

他頓了頓,“我想先幫他,從“機器”慢慢拉回一點點“人”。”

“怎麼拉?”

白悠悠終於開口,“你不能幫他把錢還一半,也不能幫他免掉利息。”

“我幫不了。”顧行坦誠,“所以我不會說‘你只要心態好,一切都會變好’,那是騙你。”

“我想給你的,只有一件小東西——”

“叫做:你有權偶爾不是一個‘還債工具’,而是一個‘活着的東西’。”

“這叫什麼‘小東西’?”彈幕有人吐槽,“聽着像哲學課。”

“哲學課也好。”

這次接話的是白悠悠,“至少比催收電話好聽。”

她趴在椅背上,慢慢說:

“我生前沒欠債,是運氣好。”

“但我見過、現在也在看見各種各樣的債——錢的債、情感的債、孝順的債。”

“很多人最後,是被‘我還不完’這四個字壓垮的。”

“你知道最諷刺的是啥嗎?”

她笑了一下,笑容有點涼:

“你死了,債務不一定消失。

但你這個勞動力,一定是沒了。

債主最多在心裏罵一句‘不講武德’,

然後去找下一個。

真正難受的是你家裏的人。”

直播間安靜了幾秒。

她繼續:

“你現在覺得——連睡覺都對不起利息。”

“那我從鬼的角度,很想問一句——”

“你有想過,

利息對不對得起你這條命嗎?”

“……”

彈幕裏有人“臥槽”了一聲:

【這句話直擊靈魂】:利息對得起我嗎。

【以前沒往這方向想過】:好像一直是我在道歉。

“我不是在鼓勵你‘躺平不還’。”

白悠悠解釋,“我只是想,讓你從‘永遠欠着’這個姿勢裏,站直一點點。”

“別啥都往自己身上攬。”

“你欠錢沒錯,但這個系統、這個時代也欠你。”

“這個‘欠’不會因爲你多跑兩單就還清,也不會因爲你多熬幾個夜就變公平。”

“所以你每天拼命扛的同時——”

她緩緩說:

“能不能,

偶爾給自己留一口,

是你對這個世界唯一的‘還嘴’。”

“你不留任何東西給自己,就是在承認——‘好吧,是我活該。’”

“可明明不是。”

三、“給自己留一口呼吸”的練習

“那問題來了。”

江不驚撓撓頭,“他問的很直白——‘你們教教我,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給自己留點什麼’。”

“我覺得我們要是只說‘心態’、‘想法’,他會立刻關掉直播。”

他看着鏡頭,“所以——我們來點具體的。”

“那我先拋一個建議。”

顧行說,“不涉及錢、不涉及時間安排。”

“你剛剛說:‘我連睡覺都覺得對不起利息。’”

“那我們先試一件事——”

他一字一頓:

“給自己留一口,不罵自己的呼吸。”

彈幕:“?”

【這是什麼玄學操作】:一口不罵自己的呼吸。

【我現在呼吸都想罵自己】:你這說中了。

“你現在大概是這種狀態——”

顧行比劃,“只要你一停下來,腦子裏就開始刷:‘你怎麼還在休息,你不配,你在浪費時間,你在拖累家人。’”

“哪怕你躺在床上,也在罵自己。”

“那你試試這樣——”

“每天睡前,給自己留十個呼吸。”

“就十個。”

“在這十個呼吸裏——你不需要做任何事,不需要想任何解決方案。”

“唯一的要求是——”

他抬眼,“這十下呼吸裏,你不能在心裏罵自己。”

“你可以數數:一、二、三……十。”

“如果忍不住想罵,就重來。”

彈幕:

【十個呼吸也太少了】:但好像已經很難。

【我剛剛試了一下】:到第三口已經開始罵自己了。

【‘你怎麼還有空在這數呼吸’】:對,就是這個聲音。

“這個練習不是爲了讓你瞬間脫離債務地獄。”

顧行冷靜地說,“只是爲了幫你,每天擠出一點點時間,不在心裏暴打自己。”

“因爲說實話,外面的世界已經在揍你了。”

“你再這麼一拳一拳地揍自己,早晚會腦袋先裂開。”

“十個呼吸聽着很少。”

白悠悠接話,“但有時候——少到欠條都懶得記。”

“你欠錢欠銀行、欠平台、欠親戚。”

“那這十口氣,就當你每天偷回來的。”

“偷誰的?”江不驚問。

“偷系統的。”她很認真,“偷給你自己的。”

“……”

彈幕一陣“哈哈哈”夾着“嗚嗚嗚”:

【原來可以偷呼吸】:這比偷油條高端。

【我今天晚上打算偷十口】:希望銀行別發現。

“有人會說:‘十口呼吸能解決什麼?’”

顧行聳聳肩,“不能解決債務問題。”

“但它能慢慢幫你從‘機器’的模式裏,撬開一道縫。”

“縫大到哪一天,你哪怕只多睡了十分鍾,也不會全程在心裏罵自己廢物。”

“那一天到來之前——”

他補充,“我還是建議你,有條件的情況下一定去諮詢專業的法律、財務渠道,看看有沒有更合理的債務重組方式。”

“但在你沒時間、沒精力做到這些之前——”

“這十口呼吸,是你現在能做到的最小單位。”

“像你跑單的時候,會算‘這一單賺多少錢’。”

“那你可以給這十口呼吸也算一筆賬——”

“這十口氣,是我明天不猝死的成本。”

“……”

彈幕安靜了一陣,然後有人發了一句:

【好,那我先偷十口。】

接着第二條、第三條:

【外賣途中剛停下車】:今天給自己偷十口呼吸。

【倉庫休息間隙】:我躲廁所裏偷十口。

【開夜車的司機】:我在紅燈的時候偷十口。

系統在白悠悠眼前,刷出一串新數據:

【高壓人群“呼吸練習”參與度:

——預計觸達:5600人

——實時反饋:正在生成……】

旁邊小字:

【天界觀察員備注:

——“十口呼吸”概念,已被部分高危對象采納。】

“喲。”

白悠悠咂舌,“這個也能被記錄啊。”

“上面很怕你們一口都不喘。”小黑的聲音遠遠飄來,“那我們工作就變成清場了。”

四、“給自己留一個爛願望”

“呼吸練習是一塊。”

江不驚看着彈幕,“但那位欠到脖子的兄弟問的是——‘叫我給自己留個期待’,現在他覺得任何期待都像耍自己。”

“那第二步——”

他對着鏡頭,“我們試試給他留一個爛願望。”

“爛願望?”彈幕一愣。

【聽上去很不尊重願望】:笑出聲。

【爛尾願望還是爛到家願望】:解釋一下。

“所謂爛願望就是——”

白悠悠搶答,“實現不了一點也不意外,實現了純賺的那種。”

“比如?”江不驚配合。

“比如我生前有一個爛願望是——”她托着腮,“有一天下班不用加班,加班群裏所有人都說‘今天別搞了’。”

“現在看來,實現概率跟中彩票差不多。”

“那你現在的爛願望呢?”他問。

“現在啊……”

她想了想,“是希望有一天項目組開會,領導說——”

“‘今天沒有新KPI,你們隨便聊聊。’”

彈幕狂笑:

【這是純幻想】:比地獄出空調還難。

【但想想也挺爽】:爛願望的快樂。

“爛願望的意義是——”

江不驚解釋,“它不指望改變人生,只是給你腦子裏留一個**‘要不我先看看會不會發生’**的理由。”

“對於那位兄弟來說——”

他看向鏡頭,語氣收緊了一點:

“你現在可以不用給自己留什麼‘還清所有債務’這種大願望。”

“你可以先留一個——俗到你自己都覺得好笑的小願望。”

“比如:‘今年冬天想看一場雪’。”

白悠悠舉例,“比如:‘哪天想睡一整晚不接任何單’。”

“比如:‘有一次想在外賣單子上,給那個寫“謝謝你辛苦了”的人回個表情。’”

“這些願望——”

顧行補充,“不保證一定能實現,也不會比債務更重要。”

“但只要你肯在心裏承認:‘好吧,我有點想要這個東西’。”

“那你就已經,從‘我只是一台還債機器’那條線上,稍微偏離了一點點。”

“這個偏離,就是你活着的痕跡。”

直播間裏,彈幕開始試探性刷:

【‘我想今年能看一場海’】

【‘我想哪天下雨,可以不用跑單在家躺着’】

【‘我想給自己買一條不打折的新褲子’】

【‘我想等我爸這次手術做完,再決定要不要跑路’】

“你們這些願望,看上去都不偉大。”

江不驚笑,“但真的——都比‘我想趕緊死算了’好太多了。”

“那位欠到脖子的兄弟——”

他看着鏡頭,“如果你現在剛好在看,也許你可以先不打字。”

“你可以在心裏,偷偷給自己留一個爛願望。”

“可以俗,可以小,可以不正經,可以不孝順債主。”

“只要那是——你真心有一點點想要的。”

“哪怕你最後做不到。”

“你可以罵我們嘴炮。”

白悠悠說,“你可以罵這個世界不公平,你甚至可以罵利息不講理。”

“但我希望——你至少先別把你這個爛願望,也一起罵死。”

“你留不出錢、留不出時間、留不出休息。”

她緩緩說:

“那你先給自己,

留一個——

‘我還想要點啥’的臉皮。”

“你有膽子在心裏承認:

‘好,我就是還想多要一點。’”

“你就比很多已經徹底躺平、什麼都不想要的人——”

她笑笑,“多活了一點點。”

五、後記:未必解決,但先沒走

那天的直播,一直開到了快午夜。

他們沒有連麥那位“欠到脖子的打工人”,也沒有看到他的彈幕。

彈幕裏倒是多了很多熟悉又陌生的ID,在最後的“給自己留一小口”環節裏寫下了各種奇奇怪怪的小期待:

【‘明天看一眼天’】

【‘這周給自己買一瓶洗發水,不用再摳別人剩的’】

【‘在倉庫的休息間,真的睡滿十五分鍾’】

【‘哪天我媽的病穩定一點,我想帶她去樓下喝杯豆漿’】

也有人寫得很直接:

【‘我還不敢寫任何期待,但我今晚會試試偷十口呼吸。’】

直播結束後,江不驚整個人像被掏空,癱在椅子上。

“今天有點硬。”

他揉眉心,“感覺我嘴皮子都快禿嚕了。”

“這就是你想當‘微笑電台’的代價。”

白悠悠飄下來,遞給他一罐冰的飲料——當然,只是幫他從桌子另一端滑過來。

“你覺得,我們剛剛那一整套,有用嗎?”

他抬眼,“還是我們只是在給無解的問題塗花邊?”

“無解的問題,本來就不指望一場直播解決。”

白悠悠聳聳肩,“我現在的評判標準很簡單——”

“——他有沒有當場關掉直播,跑去天台。”

“……”

江不驚被她這標準逗笑:“鬼的KPI都這麼直觀?”

“還有更直觀的。”

她看了一眼面前浮起的系統面板:

【對象:D-017

——本場直播期間,未發送彈幕

——直播結束後三分鍾,在後台留下匿名留言:

“今天沒幹完單。

中途在車上閉眼偷了十口呼吸。

感覺沒那麼想死了一點點。

期待的話……

我想試試今年看一場雪。

看不到也算了。

但我現在,還不太想提前下車。”】

下面小小一行:

【系統自動判定:

——希望點:+0.5】

“看到沒?”白悠悠抬眼,“0都懶得給的那個,現在給了0.5。”

“……”

江不驚盯着那幾行字,突然有點想笑,又有點想罵人:

“這系統怎麼這麼摳門——”

“人家都說了‘還不太想提前下車’,才給0.5。”

“那已經算很大方了。”

白悠悠說,“你別忘了,他剛來時是寫‘0’的人。”

“從‘0’到‘0.5’,比很多人從‘8’到‘9’難多了。”

“也是。”

他靠在椅背上,輕輕呼了口氣:

“好,那我們就當——今天這一整場,換來了一個人‘還不太想提前下車’。”

“換來了很多人開始偷十口呼吸。”顧行在小窗那頭補一句。

“還有很多爛願望。”白悠悠笑,“比如‘想看雪’、‘想躺一天’、‘想有一次不帶電腦回家’。”

“這些爛願望加起來——”

她抬頭看着天花板,“大概可以湊成一個……宇宙規模的,‘人類賴着不走’計劃。”

“……”

江不驚被這個說法笑得直咳:“你這名字,提上去天界申請,一定會被打回來。”

“沒關系。”

白悠悠眨眨眼,“我們先在這小小直播間裏偷偷搞。”

“等哪天上面發現——”

她揚了揚下巴:

“咦?怎麼這麼多人,

明明活得一團糟、債一身,

卻還賴着不走。

那時候他們會發現——

世界比他們以爲的,

多了很多‘十口呼吸’、

很多‘爛願望’、

和很多‘給自己留一小口’。**”

“那天要是真來了。”

江不驚笑,“我應該已經禿了。”

“你禿不禿,跟項目成功沒關系。”

她認真,“你活着,就行。”

“你也是。”他順嘴回。

“我已經不活了。”她攤手,“我現在叫——持續在崗。”

“那就這樣——”

他伸了個懶腰,“持續在崗的人,監督持續賴着不走的人。”

“挺配的。”

窗外夜色深了一點,遠處路燈下,有人還在騎車,有人正提着外賣上樓,有人在加班路上打哈欠。

某個把名字叫作“欠到脖子的打工人”的家夥,

可能正靠在車座上,

認真按照他說的數那十口呼吸: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沒有罵自己。

——也沒有決定去死。

——只是,在爛透的局裏,給自己偷回來了一點點。

足夠熬到下一班活兒,

也足夠等一等今年的第一場雪。

而某個直播間的燈,還亮着。

有人在笑,有人在罵,有人在偷偷掉眼淚。

也有人,在彈幕裏,慢吞吞打下一句:

【今天我的爛願望是:

先活過這個月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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