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店裏亂哄哄的，進來出去的人前腳接後腳。
拿到咖啡，梁喜樂隨口應一句：“快點，上班要遲到了。”
錢多多打人群裏擠出來。
皺眉擠眼的拍拍胳膊上不知被誰灑的咖啡漬，還好她今天穿的是件咖色開衫，沒那麼明顯。
梁喜樂抽出張紙給她：“擦擦吧。”
“這人怎麼走路不長眼，灑我一胳膊。”
梁喜樂側目看她邊小跑，還顧着手裏咖啡，模樣滑稽，沒忍住笑。
錢多多厲眼：“你還笑？”
一路打小跑，歹算也是趕上點進電梯。
錢多多長舒口氣，有驚無險：“幸好趕上了，再遲到幾次，我都懷疑關總得直接拿我開刀，當面開除我。”
“你也會怕？”
“當然，別看她長得漂亮好說話，做起事來比男人更狠。”
電梯門打開，陸續有人進來，錢多多嘴裏的話戛然而止。
她不說，梁喜樂也知道。
大概是幾年前的事，那會兒她還在蔣邵南跟前任命行助，耳聽眼觀間，聽到有人議論她的家事，大概是她爸媽來公司找麻煩，關月冷言冷語把人趕走。
從此在KM留下個不孝不敬的名聲。
領導欣賞她的殺伐果斷，同事間罵她沒人性。
這事好長一陣子才平息。
上到樓層，錢多多跟梁喜樂分開，各入各位。
她吞口咖啡的功夫，關月打遠處迎面過來。
不由分說：“你跟我上樓，暫時擔任蔣總身邊的行助，就這幾天，頂一下白桑的班。”
見她杵着沒動，關月挑眉，打眼往她面上瞧的神色顯厲。
梁喜樂砸吧下唇。
對方先開口：“梁喜樂，這是工作。”
一句工作，她連推遲的理由都找不到。
同行入上樓的電梯。
梁喜樂沒忍住問：“關總，白秘書她不是做得好好的嗎？”
“白桑被人打斷腿住院，近期可能都來不了公司。”關月繃着張臉，分不清是故作嚴肅，還是黑臉：“你知道的，蔣總行程安排很緊，一時間抽調不到合適的人。”
新人上手慢不說，還不了解他這人習慣秉性，難免出岔子。
所以選的她。
話就差點到明面上，她不能不懂事。
關月跟她進門時，蔣邵南正起身穿外套，黑色的西裝裏配了件淺灰襯衫。
梁喜樂剛上樓，還沒打個轉的功夫，跟着人出外差。
哪怕她想說什麼，蔣邵南也沒精力回答她。
新凱項目的駐扎地在貴州，香港過去路程遙遠。
梁喜樂又走得急，連身換洗的衣服都沒帶。
行程落地，她的第一任務就是租車，下榻酒店買東西，以及準備蔣邵南的日用品。
他毛病多，酒店的東西一律不用。
久而久之，梁喜樂也養成了同樣的習慣。
一直默聲坐在副駕看資料的蔣邵南，突然開口：“晚上要見當地文旅局局長，着裝穿得得體點。”
酒局上穿着也有講究，敬酒的人往往會先觀羅衫再敬人。
通過着裝言談來判斷你這個人能不能喝。
“新凱的事不是都過去了嗎？”
蔣邵南沒看她，聲音如常：“過去的是那幫老家夥，不是死的人。”
梁喜樂頓悟。
他拿下中資填洞，一是保住關月，穩住人心，二是爲自己拖時間。
其實付建中的中資對蔣邵南而言，可能他也不是那麼看得起眼。
能低下頭顱去討巧，無非是形勢所迫。
手裏的方向盤握出一層薄汗，梁喜樂手指攥緊，下意識就開了口：“以往蔣總遇上這種事也不少，沒見你哪次如此，這次怎麼還想着親自跑一趟？”
“死者家中僅剩寡母，常年多病折磨，不應該來跑一趟？”
“那也是關總的事。”
“她是我的下屬。”
她還想說，蔣邵南抬起臉，滿眼輕蔑：“你不覺得自己說這話很冷血嗎？”
梁喜樂不是婦人之仁，也不是薄情冷血。
死人在先，KM肯定會派人調解重賠，可那不是蔣邵南的事。
他搶着這個節點，所爲何？
她有些看不懂，猜不明。
車裏沉默片刻，針落可聞。
蔣邵南聲音放輕放低：“新凱或許是我跳脫KM的一條退路，也不是從接手新凱才布的局，差不多兩年前吧！”
梁喜樂表情一怔。
她很難說清此刻的心情。
抻得幹澀的眼眨了眨，眸底微微眯動：“你想離開KM？”
“這很奇怪嗎？”
梁喜樂繃住嘴唇，憋着一口呼吸，暗自調節，幾秒沉默過後：“蔣總別開這種玩笑，並不好笑……”
“梁喜樂，我不是在開玩笑。”
眼下KM正是最亂之際，也是奪權的最好時機，蔣邵南夾在其中是什麼身份，人人皆知。
鬥歸鬥，真沒人敢趕走他。
他一走，帶走的可不止KM的職位，說是半壁江山都不爲過。
車在紅燈處停下。
氣氛僵持一瞬，梁喜樂在昏暗的光線中，扭頭去打量副駕男人。
她低聲發笑：“你說我裸辭，蔣總也打算效仿我？”
“咱兩不一樣，不能同日而語。”
“也是。”梁喜樂勾着唇角，生生的諷刺：“您是高貴的主動離開，我是被迫不得不走。”
蔣邵南與她四目相對，刹那間瞳孔中飈出火花：“話別說那麼難聽，我沒逼過你。”
當你堅信的人站到了你的對立面，逼不逼又有什麼區別？
“抱歉，是我失言了。”梁喜樂重啓車：“你今天跟我說這些，就不怕我說出去？”
“你要說早就說了。”
他指的是上床關系。
蔣邵南的自信傲慢就像是一根鋒利的針，扎得人疼。
反過來他還告訴你：那都是你自願的。
“下次如果再臨時出事，蔣總還是叫別人，我不想徒增麻煩是非。”
聞言，蔣邵南直勾勾的目光盯過來：“梁秘書這是在警告我？”
“還有……”梁喜樂：“以後換個稱呼，梁秘書是過去式。”
“一個稱呼而已……”
“我在意，麻煩蔣總。”
說完，她不動聲色的抿緊嘴。
梁邵南的話是慢半拍，緩緩吐出一個“好”字。
她對他的避嫌赤裸裸寫在臉上，猜都不用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