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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體被運回了京市法醫鑑定中心。
因爲常年冰封,屍體保存得還算完整。
只是面部早已被風雪侵蝕得面目全非,根本辨認不出原本的模樣。
皮膚呈現出詭異的灰白色,四肢僵硬地蜷縮着。
像是一個被世界遺棄的嬰兒。
陸寒霜和宋輝也跟來了。
陸寒霜站在解剖室外,隔着玻璃,神情冷漠。
“媽,您快點。”
“婚禮還沒結束,賓客們都等着呢。”
宋輝則是一臉擔憂地捂着鼻子,“這味道好沖,寒霜,我們還是出去等吧。”
母親戴上口罩和手套,眼神冷冽地拿起了手術刀。
“放心,很快。”
“拆穿這個逆子的把戲,用不了十分鍾。”
我飄在解剖台上空,看着母親冰冷的眼神。
心如刀絞。
媽,您真的認不出我了嗎?
我是您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啊。
我的左肩上,還有小時候爲您擋開水留下的燙傷疤痕啊。
母親沒有絲毫猶豫,手中的解剖刀利落地劃開了屍體的胸腔。
“死者男性,身高185左右。”
“體表多處骨折,應該是生前墜落所致。”
“胃部空虛,有長期飢餓的跡象......”
母親一邊操作,一邊冷靜地口述記錄。
直到她的刀鋒劃過腹腔,準備檢查內髒時。
她的手,突然頓住了。
透過那道長長的切口。
她看到了那個空蕩蕩的右腎位置。
那裏只有一個早已愈合、卻依舊猙獰的手術疤痕。
“右腎缺失......”
母親的聲音帶了一絲疑惑,“那個逆子身體健康,怎麼會少一個腎?”
陸寒霜在外面聽到這句話,眉頭微微一皺。
似乎想起了什麼,但很快又被她壓了下去。
“估計是在國外賭輸了,被人噶了腰子吧。”
她冷冷地嘲諷道。
母親沒有說話,繼續解剖。
當她切開那個幹癟萎縮的胃部時。
一個被胃酸侵蝕得發黃、皺皺巴巴的紙團,滾落了出來。
那是屍體胃裏唯一的東西。
母親皺着眉,用鑷子小心翼翼地夾起那個紙團。
一點點展開。
這是一張五年前的銀行匯款單。
雖然字跡已經模糊,被胃酸腐蝕得殘缺不全。
但那上面的收款人姓名,和匯款金額,卻依然依稀可辨。
收款人:陸寒霜。
金額:300萬。
匯款附言:賣腎所得,清償債務。願以此身血肉,換寒霜暖冬。
那一刻。
整個解剖室死一般的寂靜。
母親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
鑷子“哐當”一聲掉在鐵盤裏,發出刺耳的聲響。
她死死地盯着那張紙條,呼吸急促,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
“不可能......”
“這不可能......”
她猛地轉頭,看向那具面目全非的屍體。
顫抖着手,扒開了屍體左肩上那塊早已凍硬的皮膚。
那裏。
赫然印着一塊暗紅色的燙傷疤痕。
那是五歲那年,我爲了推開差點被開水燙到的她,留下的永恒印記。
“硯......硯辭?”
母親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整個人癱軟在解剖台旁。
那是她解剖了一輩子的屍體。
卻是第一次。
解剖了自己的親生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