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的嘶吼像被掐斷的琴弦，戛然而止時，倉庫裏靜得能聽見灰塵落地的聲音。
商雲敘是被煤球的“咕嚕”聲弄醒的。他昨晚靠着貨架睡着了，身上蓋着撿來的舊帆布，雖然硬邦邦的，倒也擋了些寒氣。
煤球蜷在他懷裏，金屬肚皮貼着他的手腕，傳來微微的震動，像個小型暖手寶。
“醒了？”他揉了揉眼睛，低頭對上煤球冰藍色的眸子。小家夥大概是餓了，用頭蹭着他的下巴，金屬短毛蹭得他有點癢。
他坐起身，伸了個懶腰，骨頭發出一連串“咔咔”的脆響，像生鏽的合頁被重新潤滑。
窗外的光線透過沙塵，變得柔和又朦朧，帶着點橘黃色，像老家傍晚的霞光。
“沙暴停了？”他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往外看。
外面的世界變了個模樣。原本就灰蒙蒙的荒漠被蓋上了一層新的黃沙，連遠處的金屬骨架都矮了半截，只露出尖尖的頂。
空氣裏還飄着細小的沙粒，陽光穿過它們，在地上投下無數晃動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金子。
“還挺好看。”商雲敘咂咂嘴，正想把窗戶完全推開，手腕上的手環突然亮了。
【星軌734：早。】
【綠葉11：早上好！沙暴過去了嗎？你沒事吧？】
兩條彈幕一前一後跳出來，像兩個準時打卡的朋友。商雲敘愣了一下，才想起直播間還開着——他昨晚太困，忘了關。
“早啊，”他對着鏡頭揮揮手，露出個沒睡醒的笑容，“我沒事，這倉庫挺結實。就是有點餓了。”
他點開系統商城，看着僅剩的4點情緒值，嘆了口氣。連最便宜的營養劑都買不起，看來今天得努力賺情緒值了。
“煤球，走，咱們找吃的去。”他把小家夥抱起來，揣進懷裏，“順便看看能不能找到過濾裝置的材料。”
他記得“綠葉11”給的圖紙上，需要一塊細密的金屬網、兩根空心管和一個密封容器。倉庫裏沒找到合適的，只能去外面的廢墟碰碰運氣。
推開被木棍頂住的門，一股清新的空氣涌進來——相對之前的金屬腥氣而言，帶着點溼潤的土味，大概是沙暴帶來的微量水汽。商雲敘深吸一口，感覺肺裏都清爽了不少。
他踩着新落的沙子往外走，腳印陷得很深，拔腳時帶着“噗”的輕響。
煤球從他懷裏探出頭，冰藍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時不時發出“咔噠”的輕響，像在掃描環境。
“你說咱們能找到什麼寶貝？”商雲敘踢了踢腳邊一塊半埋在沙裏的金屬片，“要是能撿到能量塊就好了，省得你總餓肚子。”
煤球像是聽懂了，用頭蹭了蹭他的脖子，喉嚨裏發出滿足的“嗡嗡”聲。
走了大概十幾分鍾，他們來到一片相對密集的廢墟前。
這裏的金屬殘骸堆得很高，有的像扭曲的鋼筋，有的像破碎的管道，上面都覆蓋着厚厚的黃沙，看起來像一群趴在地上的巨型蜥蜴。
商雲敘開始在廢墟裏翻找。他用扳手撬開彎曲的金屬管，抖掉裏面的沙子，眼睛一亮——這根管子內壁很光滑，長度也合適，正好能當過濾裝置的空心管。
“找到一根！”他舉着管子對着鏡頭晃了晃，陽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刺眼的光，“看來今天運氣不錯。”
“叮！檢測到觀衆‘綠葉11’產生‘欣喜’情緒，情緒值+3！當前總情緒值：7！”
商雲敘心裏一喜，幹勁更足了。他繼續在廢墟裏扒拉，手指被鋒利的金屬片劃破了，滲出一點血珠，他隨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沒當回事。
煤球突然從他懷裏跳了下去，一瘸一拐地跑到一堆碎金屬旁，用爪子扒拉着什麼。
“找到好東西了？”商雲敘跟過去，看到煤球扒出來的是一塊巴掌大的金屬網，網眼細密均勻，雖然有點變形，但修一修還能用。
“可以啊煤球！”他把金屬網撿起來，對着陽光看了看，“這玩意兒正好當過濾層，比我找的靠譜多了。”
他獎勵似的摸了摸煤球的頭，小家夥得意地晃了晃尾巴，金屬尾巴掃過沙子，發出“沙沙”的聲響。
“叮！檢測到觀衆‘星軌734’產生‘認可’情緒，情緒值+2！當前總情緒值：9！”
“叮！檢測到觀衆‘綠葉11’產生‘驚喜’情緒，情緒值+4！當前總情緒值：13！”
就差1點就能兌換營養劑了！商雲敘心裏燃起希望，他環顧四周，目光落在不遠處一個半埋在沙裏的金屬罐上。罐子看起來挺結實，說不定能當密封容器。
他走過去，用扳手把罐子周圍的沙子扒開，露出完整的罐身。
這是個圓柱形的罐子，上面有個蓋子，看起來像是以前裝某種液體的容器。他試着擰了擰蓋子，居然能打開，裏面是空的，就是有點鏽。
“完美！”他把罐子舉起來，對着鏡頭展示，“過濾裝置的材料齊活了！等回去組裝好，就能喝上幹淨水了。”
“叮！檢測到觀衆‘綠葉11’產生‘期待’情緒，情緒值+2！當前總情緒值：15！”
夠了！商雲敘立刻兌換了一支營養劑，迫不及待地拔掉蓋子擠了點放進嘴裏。還是那股奇怪的味道，但此刻喝起來卻覺得格外安心。
他分給煤球一小塊能量塊——昨晚兌換種子後剩下的4點情緒值，加上剛才賺的，剛好夠換一塊低級能量塊。
一人一貓坐在沙地上，各自吃着“早飯”，陽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帶着點慵懶的暖意。
遠處的風還在吹，卷起細小的沙粒，在空中畫出透明的弧線。
“吃完早飯，咱們就去種地。”商雲敘拍了拍手裏的種子包，褐色的包裝袋在陽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我選了個靠近廢棄儲水罐的地方，雖然水不多，但總比沒有強。”
【星軌734：儲水罐的水質未檢測，可能含有毒素。】
【綠葉11：用過濾裝置處理一下應該沒問題！不過……你真的要在這種地方種地嗎？這裏的土壤看起來不適合植物生長。】
商雲敘看着彈幕，笑了笑：“不試試怎麼知道？我以前在老家，石頭縫裏都能種出菜來，這地方再差，總比石頭縫強吧？”
他收拾好找到的材料，把煤球揣回懷裏，往選好的種地地點走去。
那地方離倉庫不遠，就在一個倒塌的儲水罐旁邊，地勢相對平坦，沙地裏還能看到一點頑強的綠色——大概是這顆星球上唯一的原生植物，像極了他老家的野草。
“你看，這裏有草就能活。”他指着那點綠色對鏡頭說，“植物的生命力可比咱們想象的頑強多了。”
他放下懷裏的煤球，拿出工兵鏟——這是他剛穿越時兌換的新手禮包裏的東西，雖然有點鏽，但還能用。他選了塊相對鬆軟的沙地，開始挖坑。
沙子很鬆，挖起來不費勁，但挖着挖着就碰到了下面的硬土，土塊裏還混着小石子。商雲敘沒氣餒，用鏟子把土塊敲碎，把石子撿出來，像在雕琢一件藝術品。
煤球在旁邊轉悠，時不時用爪子幫他扒拉兩下沙子，雖然幫不上什麼忙，但看得很認真，冰藍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動作。
“種地這事兒，急不來。”商雲敘一邊挖一邊說，“得先把土翻鬆了，讓它透透氣，這樣種子才能生根發芽。”
他想起爺爺以前教他的話，“就像人一樣，心裏的結解開了，才能活得舒坦。”
他不知道直播間的觀衆能不能聽懂，但他說得很認真，汗水順着臉頰滑下來，滴在剛翻好的土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
【星軌734：……無意義的比喻。】
【綠葉11：但感覺……很有道理？看着他挖坑，我居然覺得有點放鬆。】
商雲敘笑了，他把坑挖得差不多深，從種子包裏拿出三顆土豆種，小心翼翼地放進坑裏，然後用旁邊的沙土把坑填上，輕輕壓實。
“好了，種好了。”他拍了拍手上的土，直起身看着自己的“成果”——一小片被翻過的土地，看起來微不足道，卻像在荒漠裏種下了一顆希望的種子。
他從儲水罐裏接了點渾濁的水，用帶來的破碗裝着，慢慢倒進土裏。水滲得很快，轉眼間就沒了蹤影，只留下一小片深色的溼痕。
“接下來，就等它發芽了。”商雲敘坐在地上，看着那片土地，心裏有種莫名的期待。前世種過無數次地，卻從沒像現在這樣，對幾顆種子的未來充滿好奇。
煤球湊過來，用鼻子嗅了嗅剛澆過水的地方，然後趴在他腳邊，閉上眼睛曬起了太陽。
就在這時，手環屏幕上突然跳出一條新的彈幕，ID是個陌生的灰色圓點，顯示爲“遊客159”：
【這是什麼直播？種地？在S-739？瘋了嗎？】
商雲敘看着這條彈幕，挑了挑眉。新觀衆？還是個暴躁的？
他剛想回復，就看到“遊客159”又發了一條：
【這種破地方能種出東西？我賭100星幣，這種子活不過三天。】
商雲敘笑了，他對着鏡頭，指了指剛種下種子的地方，語氣平靜卻帶着點不服輸的認真：
“那咱們就等着看。”
陽光正好，風也溫柔。沒人注意到，那片被翻過的土地裏，一顆小小的土豆種，正悄悄地吸飽了水分，在黑暗的土壤裏，醞釀着一個關於綠色的秘密。
而在星際聯盟的某個娛樂論壇上，一個標題爲“驚現最離譜直播：有人在S-739種土豆？”的帖子，正悄悄地被頂上了熱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