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嶽並派大會,設在嵩山封禪台。
時值深秋,嵩山萬木凋零,唯有封禪台周圍遍插各色旌旗,迎風獵獵。
少林、武當、峨眉等各派掌門皆已到場,見證這數十年來武林最大變革。
封禪台上,左冷禪一身金絲繡邊的玄色長袍,負手而立,氣勢如嶽。
他身後,嵩山十三太保一字排開,個個太陽穴高高鼓起,眼神銳利如鷹。
“諸位,”左冷禪聲若洪鍾,響徹山谷,“魔教日益猖獗,正道勢微。五嶽劍派分處四方,各自爲戰,難成氣候。今日左某提議,五嶽並爲一派,號‘五嶽派’。同心同德,共抗魔教,方是正道存續之道!”
台下議論紛紛。
泰山天門道人、衡山莫大先生、恒山定逸師太皆面色凝重。
他們心知左冷禪野心,卻又忌憚嵩山勢大。
華山派席位中,嶽不群端坐如鍾,面色平靜。
陳玄、楊蜜侍立身後,曲非煙已十四歲,一身勁裝,腰間佩劍,英氣勃勃。
“嶽掌門以爲如何?”左冷禪目光如電,直射過來。
嶽不群緩緩起身,青衫飄飄,從容不迫:“左盟主所言不無道理。只是……並派之後,掌門之位,由誰擔當?”
這話問得直白。台下瞬間安靜。
左冷禪大笑:“自然是能者居之!左某不才,願擔此重任。當然,若有人不服,可上台較量。武功最高者,便是掌門!”
話音未落,他已踏前一步,氣勢全開。
大嵩陽神掌的罡風在身周涌動,竟將地面石板震出細密裂紋。
這一手震懾全場。
天門道人、莫大先生等人面色更加難看——左冷禪武功之高,已遠超他們想象。
“左盟主好功夫。”嶽不群微微一笑,緩步登台,“嶽某不才,願討教幾招。”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誰都知道嶽不群武功高強,但這些年他韜光養晦,極少出手。
而左冷禪卻是公認的江湖頂尖高手,大嵩陽神掌威震武林。
左冷禪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冷笑:“嶽掌門,拳腳無眼,若有損傷,可莫怪左某。”
“自然。”嶽不群依舊從容。
兩人相對而立,氣機交鋒。
封禪台上,無風自動。
左冷禪率先出手。
他一掌拍出,掌風如雷,正是大嵩陽神掌第九重“日照嵩山”!
這一掌凝聚了他數十年功力,掌未至,罡風已逼得台下前排觀衆呼吸一窒。
嶽不群不閃不避,同樣一掌迎上。
雙掌相交,竟無聲響。
下一刻,左冷禪臉色大變。
他感覺到一股詭異內力順着手掌侵入經脈,陰柔如絲卻堅韌無比,竟將他的陽剛掌力層層化解!
“紫霞神功?!”他失聲驚呼。
嶽不群不答,掌力再催。
紫氣自他周身泛起,越來越濃,竟在身後凝聚成一輪淡淡的紫色光暈,宛如朝霞初升。
左冷禪連退三步,每一步都在石板上留下寸許深的腳印。
他咬緊牙關,雙掌齊出,十二成功力盡數爆發。
這一次,巨響終於傳出。
氣勁爆開,封禪台中央石板盡數碎裂,碎石飛濺。
台下衆人紛紛運功抵擋,修爲稍弱者已被震得氣血翻騰。
煙塵散去,露出兩人身影。
嶽不群依舊站立原地,青衫纖塵不染。
左冷禪卻已退到台邊,嘴角溢血,臉色慘白如紙。
“你……你何時練到此等境界?”他難以置信。
“左盟主過譽了。”嶽不群收掌,紫氣散去,“不過是些微末功夫。”
台下一片死寂。
誰也沒想到,這場本以爲勢均力敵的較量,竟會是一邊倒的結局。
嶽不群的武功,已到了深不可測的境界!
“還有誰要上台?”嶽不群環視四周,聲音平淡,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天門道人、莫大先生、定逸師太相視苦笑,紛紛搖頭。
左冷禪死死盯着嶽不群,眼中既有不甘,也有深深的忌憚。
許久,他長嘆一聲:“嶽掌門武功蓋世,左某……佩服。”
這話出口,等於認輸。
五嶽並派之事,就此擱置。
會後,嶽不群率華山衆人下山。
行至半山腰,左冷禪忽然追來。
“嶽掌門留步。”他已恢復平靜,只是眼中依舊陰鬱,“今日之敗,左某心服口服。但有一事不解——你武功既已至此,爲何不早展露?若你早些出手,五嶽盟主之位早該易主。”
嶽不群駐足,看向遠方群山:“武功再高,不過是護身之術。爭權奪利,非我所願。”
“那你今日爲何……”
“因爲有些事,不得不爲。”嶽不群轉身,目光直視左冷禪,“左盟主,五嶽劍派同氣連枝,本當守望相助。但你這些年,一心並派,打壓同道,已失正道本心。今日嶽某出手,不是爲爭權,而是想告訴你——江湖,不是一個人說了算的。”
左冷禪沉默良久,忽然笑了,笑得蒼涼:“好一個不是一個人說了算……嶽不群,你贏了。但江湖這場棋,還沒下完。”
他拂袖而去,背影蕭瑟。
回華山路上,曲非煙忍不住問:“師父,左冷禪會就此罷休嗎?”
“不會。”陳玄替師父回答,“此人野心已深入骨髓,不會輕易放棄。今日雖敗,必有後招。”
楊蜜接道:“所以我們更要做好準備。江湖風雨,恐怕才剛剛開始。”
嶽不群看着三個弟子,眼中露出欣慰。
這些年來,陳玄、楊蜜已成長爲能獨當一面的人物,曲非煙也日漸成熟。
華山後繼有人,他心中再無遺憾。
“你們說,何爲正道?”他忽然問。
三人一怔。
“弟子以爲,”陳玄沉吟道,“正道不是門戶之見,不是武功高低,而是心之所向——鋤強扶弱,匡扶正義。”
“說得簡單,做起來難。”嶽不群輕嘆,“就像沖兒……他選擇的路,我們無法認同,可誰又能說,他一定是錯的?”
提到令狐沖,氣氛一沉。
寧中則紅了眼眶,別過頭去。
“師父,”楊蜜輕聲道,“大師兄有他的選擇。我們……尊重就好。”
“是啊,尊重就好。”嶽不群望向天際,那裏有孤雁南飛,“這江湖,容得下千百種選擇,千百種活法。只是……莫忘本心。”
夕陽西下,將五人身影拉得很長。
回到華山時,玉女峰上已點亮燈火。
正殿中,劍宗前輩封不平等人正在等候。
聽聞嵩山之事,個個拍手稱快。
“掌門這一戰,打出了華山的威風!”成不憂大笑,“看那左冷禪以後還敢囂張!”
封不平卻神色凝重:“左冷禪此人,睚眥必報。掌門當心他暗中使壞。”
“我知道。”嶽不群點頭,“所以從今日起,華山要加強戒備。非煙,你帶年輕弟子輪值守山。”
“是!”曲非煙領命。
當夜,陳玄和楊蜜登上思過崖。
月光如水,照在那些劍痕上。
那些三十年前的恩怨,今日的紛爭,都如過眼雲煙。
“師父變了。”楊蜜輕聲道。
“是啊,變得更像他自己了。”陳玄望向星空,“不再執着於‘君子劍’虛名,而是真正明白了何爲道。”
“那你呢?你的道是什麼?”
陳玄沉默片刻,緩緩道:“我的道……是守護。守護華山,守護值得守護的人,守護心中的正義。”
“哪怕與天下爲敵?”
“哪怕與天下爲敵。”
兩人相視,都看到對方眼中的堅定。
這江湖太大,人心太雜。
但總有一些東西,值得用一生去堅守。
遠處傳來鍾聲,是華山晚課的鍾。
新的時代已開啓,舊的恩怨正遠去。
而他們的路,還很長。
月光下,兩道身影相依。
劍在身側,道在心中。
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