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元門口的空氣凝固了。
“你……”沈清玥後退半步,背抵住車門,“報道說你死了。”
“那是沈建國需要我死。”蘇文軒的聲音像砂紙摩擦,“港口項目籤的是對賭協議,蘇家押上了八成資產。沈建國在合同上做了手腳,項目一啓動就爆出環評醜聞,資金被凍結。”
路燈下,他的臉比照片上蒼老二十歲,但那雙眼睛——和母親一樣的鳳眼,此刻正看着她。
“他派人制造了‘自殺’現場。我提前得到消息,從消防通道逃走,但腿……”蘇文軒敲了敲自己的右腿,發出輕微的金屬聲,“摔斷了。後來接的假肢。”
陸景行上前半步,將沈清玥護在身後:“證據。”
蘇文軒從大衣內袋掏出一個防水袋,裏面是一份泛黃的合同復印件,和一張血跡斑斑的紙條。
紙條上是母親的字跡:“哥,快跑,他要殺你。”
落款日期,正是報道中“跳樓自殺”的前一天。
公寓客廳,三杯茶在茶幾上冷卻。
蘇文軒講述二十八年前的事:“沈建國追求小婉,小婉明確拒絕過。但他查到小婉是蘇家女兒,設計了港口項目,以合作爲名把蘇家拖下水。項目爆雷後,他提出可以注資,條件是小婉嫁給他。”
沈清玥捏緊茶杯:“母親同意了?”
“她說別無選擇。”蘇文軒眼中泛起血絲,“我‘死’後,父親氣病離世。蘇家只剩小婉,沈建國用整個家族威脅她。婚禮前夜,她來醫院看我——我那時躲在鄉下診所——說她會留下證據,等有一天……”
他看向沈清玥。
“等你有能力時,把真相交給你。”
鐵盒裏的信紙,就是那些證據。
“陳姨是你的人?”沈清玥突然想起,“手機是你給她的?”
蘇文軒點頭:“我一直在暗中看着你。但沈建國把你保護得太好,直到婚禮……我才找到機會聯系陳姐。”
“所以化工廠的綁架——”
“是演戲。”蘇文軒坦白,“我需要確認,你是不是沈建國的人。如果你按他們要求獨自赴約,說明你還在他們掌控中。但你報了警,還公開視頻……你和你母親一樣,有骨氣。”
陸景行從書房出來,手裏拿着平板:“蘇先生的背景核實過了。他這二十八年確實在境外,身份是華裔商人李文軒,主營醫療器械進口。去年開始,他的公司頻繁與顧氏旗下的醫院接觸。”
蘇文軒笑了,那笑容裏有冷意:“我在查顧家。沈建國吞了蘇家,顧家是幫凶。當年港口項目的環評報告,是顧振濤找人造假的。”
顧澤宇的父親。
沈清玥感到一陣眩暈。所以前世顧澤宇對她那麼冷漠,不只是因爲不愛,更是因爲顧家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是一場肮髒交易的產物。
“鐵盒呢?”她問,“你拿走了?”
蘇文軒搖頭:“被另一撥人搶走了。化工廠裏,除了我的人,還有第三方。”
“誰?”
“我不確定。但他們的目標很明確——鐵盒裏的印章。”蘇文軒看着她,“小婉把印章留給你,意味着你才是蘇家正統繼承人。有人不想你拿到它。”
沈清玥想起那條短信:“那個陌生號碼是你?”
“前兩條是我,爲了引你查下去。但第三條報紙報道,”蘇文軒皺眉,“不是我發的。”
客廳陷入沉默。
有三方勢力在爭鐵盒:蘇文軒、沈建國/顧家,還有……神秘的第三方。
深夜,沈清玥獨自站在陽台。
母親是受害者,她的人生是陰謀的延續。而她自己,前世到死都不知道這些。
身後傳來腳步聲,蘇文軒遞來一杯熱牛奶。
“你不恨我嗎?”沈清玥沒接,“如果不是我母親嫁給他,蘇家也許不會……”
“恨過。”蘇文軒說,“但後來想通了。小婉和你都是受害者。該恨的,是那些貪婪的人。”
他放下杯子,從懷裏掏出一枚小小的鑰匙。
“這是蘇家在瑞士銀行保險櫃的鑰匙。小婉留給你的,不止鐵盒。”蘇文軒把鑰匙放進她手心,“但我建議你先別去。銀行一有動靜,那些人就會知道。”
沈清玥握緊鑰匙,金屬邊緣硌得掌心生疼。
“舅舅,”她第一次用這個稱呼,“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蘇文軒看向窗外:“該現身了。以李文軒的身份,投資沈氏集團。”
“你要進董事會?”
“對。從內部瓦解他們。”他轉身,目光堅定,“但小玥,你得答應我一件事——別急着報復。先強大自己,等時機成熟。”
沈清玥正要回答,手機突然震動。
陌生號碼發來第四條消息,這次是一段音頻。
她點開播放。
先是母親的聲音,年輕而焦急:“哥,合同有問題,別籤!”
接着是沈建國的聲音,年輕,卻同樣冰冷:“蘇小姐,現在反悔來不及了。籤了,你哥哥平安。不籤……”
一聲槍響的錄音。
然後是母親絕望的嗚咽。
音頻到此結束。
附言:“想聽完整版嗎?明晚八點,港口28號倉庫,用印章來換。”
沈清玥的手在顫抖。
蘇文軒搶過手機重聽,臉色煞白:“這是……小婉當年偷偷錄的?她沒告訴我……”
“所以母親手裏,有沈建國犯罪的直接證據。”沈清玥抬起頭,眼中燃起火焰,“而這個證據,現在在第三方手裏。”
陸景行出現在客廳門口,臉色凝重:“我查了號碼來源,是虛擬運營商,但追蹤到信號最後出現在——”
他頓了頓。
“顧家老宅。”
沈清玥和蘇文軒對視一眼。
第三方,是顧家。
但顧家爲什麼要用母親的錄音,來交換蘇家的印章?
除非……
陸景行說出那個可能性:“除非印章不僅能繼承蘇家遺產,還能打開某個東西——那個東西裏,有顧家也想要的,或者害怕的。”
蘇文軒突然想起什麼:“父親去世前說過,蘇家祖上留過一個‘黑匣子’,記錄所有商業往來。如果顧家當年幫沈建國作假……”
“那麼黑匣子裏,就有顧家的把柄。”沈清玥接道。
手機又震了一下。
這次發來的是一張照片:鐵盒被打開了,印章就在裏面,旁邊還有一個巴掌大小的黑色金屬盒。
顧家的附言很簡短:
“交易很簡單。你用印章開黑匣子,我們拿走想要的,剩下的歸你。”
“包括你母親死亡的真相。”
沈清玥瞳孔驟縮。
母親……不是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