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兩場“慘勝”,像兩塊燒紅的烙鐵,燙得我坐立不安。四周飄過來的眼神,跟鉤子似的,不再是單純的嘲弄,多了探究、懷疑,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我知道,藏不住了,或者說,我那點“運氣”和“意外”,已經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

趙虎那陰沉得要滴水的目光,更是像毒蛇的信子,一直在我身上舔來舔去。下一輪,就是他。凝氣四層,手段狠辣,而且這次,他絕不會再給我任何“意外”的機會。

我縮在角落,默默調息,胸口還悶得慌,經脈裏那股因爲動用爐火雜氣而殘留的細微灼痛,像小針一樣不時刺一下,提醒我這“陰招”不是沒有代價。更麻煩的是,懷裏那個小玉瓶,剛才爲了對付李三,又用掉了一絲存貨,現在只剩最後一點點了,瓶身依舊溫熱,但裏面的能量感覺更加躁動不安。

這點存貨,對付趙虎夠嗎?他那凝氣四層的護體靈光和蠻橫力道,可不是李三能比的。而且他肯定看到了我前兩場的“把戲”,必然會防着我那套“狼狽近身”的打法。

硬拼是死路一條。再用老套路,恐怕也是自投羅網。

怎麼辦?

我腦子裏飛快地過着趙虎前兩場的表現:力量大,速度快(雖然不如李三極致),喜歡正面碾壓,戰鬥風格粗野但有效,似乎對自身防御頗爲自信……弱點?李鐵拐沒給提示,只能靠自己觀察。他似乎……下盤很穩?不,不對,他移動時,轉換方向那一下,好像有點……微不可查的凝滯?是修煉功法的問題,還是他腿部有舊傷?

另外,他每次發動猛攻前,好像都會不自覺地深吸一口氣,胸膛會微微鼓起一瞬。這是個發力習慣,還是某種功法的前置動作?

信息太少。但這是我僅有的線索。

我需要一個更精細、更冒險的計劃。不能再用“同歸於盡”的套路了,趙虎不會給我那個機會,而且裁判恐怕也不會再判我這種“無賴”打法獲勝。

“爐火雜氣”必須用,但用法得變。不能只是幹擾,得讓它起到更關鍵的作用。或許……結合環境?

我悄悄抬頭,目光掃過趙虎即將進行第二輪比賽的擂台——丁組二號台。擂台大小、材質和別的台子一樣,但位置靠邊,一側離觀禮的高台稍近。我眯起眼,努力“觀氣”——不是看靈氣,而是看那擂台本身和周圍環境的“氣”的流動。

青罡石厚重沉凝,氣機穩固。但擂台邊緣,常年經受風雨和弟子踩踏,有幾處石面似乎顏色略深,像是浸過水或別的什麼……等等!靠近高台那一側的擂台角下方,地面似乎有點不平,隱約能看到一小片陰影,是地勢略低,可能有點潮溼積水?

一個極其大膽、甚至有些荒誕的念頭,突然冒了出來。

如果……我能把趙虎逼到那個角落,然後……用最後那點爐火雜氣,不是直接攻擊他,而是……作用於那可能潮溼的地面或者擂台邊緣?

爐火雜氣,屬性狂暴燥熱。遇到潮溼水汽,會怎樣?會蒸騰!會產生……霧氣?或者至少是擾動的氣流和細微的爆炸?

不需要造成傷害,只需要制造一瞬間的視線幹擾和環境混亂!

趙虎這種習慣直來直去、靠力量和速度碾壓的人,對這種突如其來的環境變化,適應力或許會差一些?而且,霧氣或混亂氣流,也能爲我的下一步動作提供掩護。

但前提是,我能把他逼到那個位置,並且精確地在那個時機使用爐火雜氣。這需要對戰局的精準把控,對我自身靈力、體力的極限運用,還有……巨大的運氣。

另外,我自己如何應對可能產生的霧氣或混亂?我的“觀氣”能力,在這種時候,能否讓我比依賴眼睛的趙虎,稍微多點優勢?

腦子裏亂糟糟的,各種細節和風險相互碰撞。我知道這計劃漏洞百出,成功率低得可憐,但似乎……是唯一的生機?

就在我冥思苦想時,眼角餘光瞥見李鐵拐那邋遢的身影,又在人群外圍晃了一下。他沒看我,而是仰頭看着天,手裏依舊盤着核桃,嘴裏嘀嘀咕咕,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故意說給能聽見的人聽:

“這天兒……看着要起霧啊……也是,地氣被攪和得不安生,有點水汽就得往上冒……燥火遇陰溼,嘿,可有熱鬧看嘍……就是不知道,是火蒸幹了水,還是水澆滅了火……”

我心頭猛地一跳!李鐵拐這話,分明是在點我!他不僅知道我的計劃方向,甚至預判了可能的情況(起霧),還暗示了風險(火水相克,結果難料)!

他到底知道多少?他爲何如此不遺餘力地幫我?僅僅是因爲看我順眼?還是我和那丹爐,對他有什麼特殊意義?

沒時間細究了。李鐵拐的話,讓我更確信環境利用的思路可行,但也讓我更加警惕——效果可能難以控制。

很快,趙虎的第二輪比賽結束。他贏得依舊輕鬆,對手一個照面就被他蘊含巨力的拳頭震斷了肋骨,吐血昏迷。趙虎站在台上,示威般地朝我這邊揮了揮沾着血跡的拳頭,嘴角咧開一個殘忍的弧度。

“第三輪,丁組二十二號,趙虎!丁組七十三號,林玄!上二號台!”

該來的,終究來了。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裏的血腥味和經脈的刺痛,慢慢站起身。這一次,周圍異常安靜,所有目光都聚焦過來,充滿了各種復雜的情緒。

一步步走上二號台。腳下青罡石的冰涼,透過薄薄的鞋底傳來。對面,趙虎早已站定,他比我高半個頭,肌肉虯結,眼神凶戾,像一頭隨時要撲上來的猛虎。凝氣四層的氣息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形成一股無形的壓力,讓我呼吸都有些困難。

“小雜種,”趙虎舔了舔嘴唇,聲音壓得很低,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前兩場玩得挺花啊?你以爲那些小把戲,對我有用?今天,老子要親手打斷你的四肢,廢了你的丹田,讓你像條死狗一樣滾下台!看誰還能說你是‘運氣’!”

我沒吭聲,只是微微垂下眼簾,右手習慣性地摸向懷裏——那裏有最後一張畫得稍微像樣點的“安氣符”,以及那個溫熱的小玉瓶。左手則悄悄縮在袖中,指尖已經掐好了“改良清風術”的起手式,靈氣在經脈中緩慢而艱澀地流動,隨時準備爆發。

高台執事面無表情:“開始。”

“吼!”

趙虎根本沒有試探的意思,裁判話音未落,他便發出一聲低吼,右腳猛地一蹬擂台,整個人如同出膛的炮彈,帶着一股惡風,直沖而來!速度比前兩場更快,拳頭上覆蓋着土黃色的厚重靈光,顯然動了真格,打算一擊就讓我失去反抗能力!

不能硬接!

我幾乎在他動的同時,也動了!但不是向前或向後,而是向着擂台側前方,那個我觀察好的、靠近高台、地面可能潮溼的角落,斜斜地竄了出去!同時,右手掏出那張“安氣符”,看也不看就朝趙虎臉上扔去——依舊是吸引注意的老套路。

“雕蟲小技!”趙虎獰笑,不閃不避,包裹着靈光的拳頭直接轟向符紙!

“噗!” 符紙瞬間被拳風撕碎,化作紙屑。

而我已經趁機拉開了幾步距離,但趙虎的速度太快,如影隨形,第二拳接踵而至,封死了我繼續橫向移動的空間,逼得我不得不向角落退去!

正如我所願,但也危險至極!因爲再退幾步,就是擂台邊緣!

我“驚慌失措”,腳下步伐凌亂,像是被他的氣勢所懾,連連後退,險象環生。每一次都是勉強躲開拳風,被那凌厲的勁氣刮得臉頰生疼,袍子也被撕裂了幾道口子。台下傳來陣陣驚呼,似乎下一刻我就會被打中。

趙虎越打越順手,臉上殘忍的笑意越來越濃。他並不急於立刻將我擊倒,而是像貓戲老鼠一樣,一步步將我逼向死角,享受着碾壓的快感。

就是現在!我已經被逼到了擂台那個預定的角落附近,背後幾步就是邊緣,側面不遠處就是那處顏色略深、可能潮溼的地面。

趙虎又是一記重拳直搗我心口,這一拳勢大力沉,幾乎封死了我所有閃避角度,逼我硬接或硬挨!

我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不再後退!反而擰身,將體內殘存的靈力大部分灌注到雙腿,做出一個要向側面撲倒閃避的假動作!

趙虎果然上當,拳勢微微偏轉,預判我側撲的方向,同時左掌悄無聲息地拍出,封堵我的去路,算計極爲狠辣!

然而,我這個側撲動作只做了一半,腰腹核心猛地收緊,硬生生止住去勢,身體以一種極其別扭的姿態向後仰倒,同時,一直縮在袖中的左手閃電般探出,食指中指並攏,指尖一點微不可查的淡紅氣息繚繞——最後那點爐火雜氣,混合着我勉強凝聚的最後一絲靈力,以“改良清風術”爲基礎,但壓縮凝聚到極致,如同一點熾熱的火星,被我全力彈射向——不是趙虎,也不是地面,而是我側面那處顏色略深的擂台邊緣與下方潮溼地面交界處的上方空氣!

這一次,我沒有試圖直接攻擊任何實體,而是試圖用這點狂暴燥熱的能量,去引動、激發那裏可能存在的水溼之氣!

“去!”

我心中低喝。

“嗤——!!”

一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明顯、都尖銳的異響爆發!

那點淡紅火星沒入預定位置的空氣,瞬間,仿佛熱油滴進了冷水!那片空間猛地一顫,肉眼可見的白色水汽被劇烈蒸騰而起,混合着被激蕩的灰塵和碎石屑,“呼”地一下形成一片不大、但足夠濃密、瞬間擴散開來的灰白霧團,正好將我和趙虎大半個身子,連同擂台那一角,籠罩了進去!

“什麼鬼東西?!”

台下驚呼四起。

霧氣彌漫,視線頓時受阻!趙虎志在必得的一拳一掌全部落空,眼前突然白茫茫一片,失去目標,他驚怒交加,下意識地屏住呼吸,護體靈光催動到極致,同時拳勢回收,改攻爲守,警惕地感知四周——這是應對突發變故的本能,卻也讓他那狂風暴雨般的進攻節奏,出現了致命的停頓!

而我,在彈出那點火星、制造出霧氣的同一瞬間,就憑借着對“氣”的微弱感知(霧氣也是“氣”的一種流動形態),以及事先對地形方位的記憶,根本不用眼睛看,身體借着後仰的勢頭,直接向側後方倒地一滾!

不是滾向擂台外,而是滾向擂台內側,趙虎原本站立位置的側後方!同時,我咬破舌尖,一口精血混合着最後的靈力,猛地噴在一直緊握在右手的、那個已經空空如也、但還殘留着熾熱氣息的小玉瓶上!

“爆!”

我用盡最後力氣,將玉瓶朝着記憶中趙虎後心的大致位置,狠狠砸了過去!這不是法術,純粹是物理投擲,但玉瓶上沾染了我的精血和殘留的熾熱氣息,在霧氣中劃出一道微弱的紅光軌跡!

趙虎雖然視線被阻,但凝氣四層的靈覺仍在,聽到惡風襲向後背,想也不想,反手就是一掌拍出!

“啪!”

玉瓶被他掌力拍得粉碎!但瓶身炸裂的碎片,以及裏面最後那一點點狂暴的爐火雜氣殘留,混合着我的精血氣息,也隨着這一掌的勁風,猛地擴散開來!

“呃啊——!”

趙虎發出一聲痛苦夾雜着憤怒的悶哼!那些碎片自然傷不了他,但那股精血混合殘留雜氣的詭異氣息,驟然在近距離炸開,雖然威力近乎於無,卻像是一把燒紅的沙子撒在了他的靈覺感知上,帶來一瞬間強烈的刺痛和擾亂!更讓他難受的是,吸入了一點點那蒸騰霧氣中可能混雜的、被爐火雜氣污染的氣息,喉嚨和肺部一陣灼辣!

就在他因背後襲擊和氣息擾亂而心神再震、動作不可避免地出現僵硬和遲滯的這電光石火之間!

我已經從地面滾到了他的側後下方!這個位置,恰好處於他視覺和防護的盲區,也是他因慌亂而微微抬起的、支撐身體的那條腿的腳踝附近!

沒有靈力了,沒有花招了。只有這些年“瞧事兒”走鄉串戶練出來的一把子力氣,和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勁!

我雙手猛地探出,如同鐵鉗,死死抱住了趙虎的右腳踝!然後,用盡全身殘餘的力氣,借着翻滾的勢頭,朝着擂台外側,狠狠一擰!一拉!

“給我——下去!!!”

“咔嚓!” 一聲輕微的、不知是骨節錯位還是鞋子碎裂的聲音響起。

趙虎本就因霧氣、背後襲擊、氣息擾亂而重心不穩,腳踝驟然被襲,一股巨大的、橫向的拉扯力傳來,他再也無法保持平衡,驚怒交加的吼叫聲中,龐大壯碩的身軀,像一根被砍倒的木樁,轟然向擂台外側傾倒!

“不——!!!”

“噗通——!!!”

沉重的落地聲,伴隨着飛揚的塵土,響徹全場。

二號台上,灰白的霧氣緩緩散去。

台上,只有我一個人,半跪在地,雙手還保持着拉扯的姿勢,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嘴角、胸前滿是血跡和灰塵,臉色蒼白如紙,看起來搖搖欲墜,仿佛隨時會倒下。

台下,趙虎摔在塵埃裏,掙扎着想爬起來,但右腳踝明顯變形,劇痛讓他一時無法站立,只能又驚又怒地捶打着地面,發出不甘的咆哮。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包括高台上的執事、內門觀禮的弟子,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

贏了?

林玄又贏了?

把凝氣四層、凶名在外的趙虎……給弄下台了?

還是用這種……抱腳踝拉扯的方式?

這他娘的也太……太不像修真者的對決了吧?!

可結果,就擺在眼前。

過了好幾息,高台上的執事才像是回過神,有些艱難地清了清嗓子,看了看狼狽的我和台下怒吼的趙虎,又和旁邊同僚交換了一下眼神,終於揚聲道:

“丁組二十二號趙虎,落台。丁組七十三號,林玄……勝。”

聲音幹澀,似乎還帶着點難以置信。

宣布聲落下,台下的寂靜才被打破,爆發出比前兩次更劇烈、更混雜的譁然!

“我的老天爺!趙虎輸了?真輸了?”

“林玄剛才那是什麼?放霧?扔瓶子?抱腳踝?”

“這……這算什麼打法?街頭混混鬥毆嗎?”

“可……可他真的贏了!連勝三場了!進了丁組前四了!”

“這運氣……不,這已經不是運氣了!這小子肯定有問題!”

議論聲沸反盈天。這一次,再沒人簡單地把勝利歸咎於“運氣”。無數道目光聚焦在我身上,充滿了震驚、疑惑、審視,甚至一絲……恐懼?

我掙扎着站起身,感覺全身的骨頭都像散了架,靈力徹底枯竭,經脈灼痛,眼前陣陣發黑。但我強迫自己站穩,朝着高台方向,勉強拱了拱手,然後低着頭,一步一步,慢慢地挪下擂台。

每一步,都踩在衆人的目光和議論上。

趙虎被人攙扶起來,他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裏的怨毒和殺意,幾乎凝成實質,如果目光能殺人,我早已被凌遲萬遍。但他腳踝受傷,衆目睽睽之下,也不敢再做什麼,只是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林玄……你等着!這事沒完!”

我沒理他,徑直回到休息區,找了個最不起眼的角落,癱坐下來,立刻閉目調息,同時全力運轉“觀氣”,內視自身。情況很糟,靈力枯竭,經脈多處因過度運轉和爐火雜氣侵蝕而受損,內腑也受了震蕩。但奇怪的是,在如此極限壓榨下,那層凝氣二層的屏障,反而鬆動得更厲害了,甚至隱隱有自行突破的跡象,只是被我強行壓制着——現在突破,無異於找死。

更讓我心驚的是,懷裏那個空玉瓶的位置,皮膚依舊殘留着異常的溫熱感,經脈中那股灼痛,似乎與寒磣谷方向的某種無形波動,產生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共鳴……

難道……我在擂台上頻繁使用爐火雜氣,真的引起了那丹爐的進一步反應?

“小子,玩得挺大啊。” 李鐵拐的聲音再次鬼魅般在旁邊響起,這次他離得很近。

我睜開眼,看到他蹲在我旁邊,手裏捏着一塊從我袍子上掉落的、沾着血跡和焦痕的碎片,放在鼻子下聞了聞,渾濁的老眼裏閃過一絲精光。

“前輩……” 我想說什麼。

李鐵拐擺擺手,壓低聲音,語速極快:“別說話,聽我說。你身上沾了那爐子的‘味兒’,更濃了。剛才你最後那一下,恐怕不止是‘引動水汽’那麼簡單,你那點精血和殘留物,跟爐子裏的東西,怕是有了點‘呼應’。”

我心裏一沉。

“趙虎背後的人,已經注意到你了,比預料得快。大比還沒完,丁組前四還有兩場。但你現在的狀態,不能再打了。” 李鐵拐語氣嚴肅,“下一場,認輸。保存體力,準備應付大比之後的麻煩。那才是真正的硬仗。”

“認輸?” 我一愣,好不容易拼進前四……

“命重要還是名次重要?” 李鐵拐瞪了我一眼,“你現在是衆矢之的,再贏下去,有些人就坐不住了。見好就收,示敵以弱,才是保命之道。黑礦洞三個月,總比被人暗中弄死強。而且……”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那爐子……等你回去,怕是會有‘驚喜’。”

說完,他不再多言,把手裏那片碎布彈開,又恢復了那副懶洋洋的樣子,背着手溜達走了,嘴裏依舊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調:“……眼看他樓塌了,眼看他……嘿,腳滑了……”

我坐在原地,消化着李鐵拐的話。句句在理。我現在確實已經是強弩之末,再打下去,勝算渺茫,暴露的風險卻極大。而且,丹爐的異動……讓我心頭蒙上更深的陰影。

下一場對手,是丁組剩下的另一個凝氣四層弟子,實力不比趙虎差,狀態完好。

我抬起頭,望向高台。那裏,有幾道目光似乎一直停留在我這個方向,平靜,卻帶着審視的壓力。

罷了。

我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心中有了決斷。

當裁判再次唱名,讓我上台進行第四輪比試時,我掙扎着站起來,走到擂台邊,對着裁判和高台方向,深深一躬,然後用盡可能虛弱但清晰的聲音說道:

“弟子林玄,傷勢過重,靈力枯竭,無力再戰。自願放棄此輪比試,認輸。”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突然安靜下來的演武場。

又是一片譁然。

認輸了?這個一路“意外”連勝、剛剛創造“奇跡”的林玄,主動認輸了?

高台上,一位一直閉目養神的長老,緩緩睜開了眼睛,目光落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又閉上了。

裁判似乎也鬆了口氣,立刻宣布對手不戰而勝。

我低着頭,在無數道或惋惜、或不解、或嘲弄、或深思的目光注視下,慢慢走下了擂台,走出了演武場,朝着我那偏僻、破敗、此刻卻仿佛隱藏着更大危機的寒磣谷走去。

身後,宗門大比的喧囂仍在繼續。

但我知道,我的“大比”,才剛剛進入最危險的階段。

擂台上的僥幸,是用更大的隱患換來的。

寒磣谷裏那“打嗝”的爐子,還有暗處那些窺伺的眼睛,都在等着我。

(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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