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束明晃晃的燈光射過來。
謝今偏過頭,側臉骨感貼合輪廓分明,他皺眉眯起了眼,剛想張口。
吳良的大嗓門震得他腦袋疼:“我艹,謝今,你要死啊”
他第一次見謝今這麼狼狽,靠在一堵灰落落的牆角,一條長腿直愣愣的伸着,一條腿彎曲,手肘撐着膝蓋。
褲腿隨意地向上卷着,腿上紫了一大片。
他仰頭靠牆,像窩在自家沙發裏閒散自得。
居然TM在笑着打電話。
明晃晃的光亮照得謝今一時睜不開眼,他偏着頭,下頜緊繃,咬着牙:“是你要死,把你的破手機關了”
手裏一空,謝今的手機被抽走。
他起身去搶,坐得時間久,腿又疼又麻,又跌了回去。
吳良聽見祝知禧的聲音,有些顫:“你在哪兒,謝今”
“荃庭後面的巷子裏,應該還能見他最後一面”
祝知禧的腿都在打顫。
“你有病啊”謝今扶着牆起身:“你嚇唬她,好玩兒”
“你才有病”
吳良舉着燈明晃晃地照他,開口就罵:“你TM不去醫院不回家,在這兒玩兒純情呢,別說你這身傷不是祝懷謙和顧啓深那群人打的”
“祝知禧是誰,你TM 腦子是不是有病,前腳被她哥揍,後腳坐這犄角旮旯裏和人調情”
“她給你送的是營養品還是迷魂藥,腦子吃傻了”
“人家喜歡顧啓深”
“顧啓深”
吳良的胸腔起伏着,被氣得不輕。
“我知道”謝今的眉眼垂了下來。
巷子裏一片安靜。
吳良的手自然下垂着,手機的燈光照射出光暈。
祝知禧遠遠地看見兩個身影,在光暈中,輪廓模糊,又高大削瘦。
她喊了聲“謝今”
果然,看見一個人影動了下。
腳下的步子立馬快起來,看見謝今扯着唇沖她一笑,又調侃:“坐飛機來的,這麼快”
祝知禧撇了撇嘴,眼眶一熱,想掉淚。
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衣服上有些髒印,看不出外傷在哪兒。
“你哪兒受傷了嗎?”
“沒有”
吳良抬腳沖他小腿一踢。
謝今嘶了一聲,腿顫了顫,身子一歪,祝知禧的心也跟着顫了下。
立馬扶上他。
少女的脊背很單薄,帶着淡淡的香蔓延到他都得鼻腔。
隔着衣料,謝今的半個身子燙起來,馬尾的碎發發稍掠過他的下頜,撩起一片癢癢的。
鼻息是香的,身體是暖的。
謝今的喉嚨滑了下,想推開她:“我身上髒”
祝知禧環腰摟着他,沒放手:“不髒”
她好擔心他的腿。
愧疚得祝知禧抬不起頭,眼底溼溼的:“是祝懷謙嗎?”
謝今:“不是”
吳良無奈地,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媽的,這人沒救了。
*
醫院裏,謝今的腿拍了CT,背上的外傷做了處理。
在等結果。
祝知禧垂着眼皮,安安靜靜地坐在謝今身邊,不安地摳着瑩潤的手指。
手機一直在響,她也沒接。
“你手機響了,去接吧,我沒事兒”謝今看她。
祝知禧搖搖頭,依舊垂着眼一直盯着他的腿看,濃密微卷的睫毛上溼溼的,眼眶底一層潤潤的,眼睛像沁在一汪水裏。
看起來快哭了。
祝知禧心裏一直被惶恐不安籠罩着,如果還是上輩子的結局怎麼辦?
祝懷謙要怎麼辦?
謝今要怎麼辦?
“是不是很疼啊?”她聲音軟乎乎地輕,想去摸謝今的腿,又不敢。
謝今心裏塌了塌,軟得說不出重話,又看不了她這麼自責:“大小姐,你問了八百遍了,真的不疼”
話一出。
他看見祝知禧眼底的淚又往上涌。
他真不會哄小姑娘啊。
深邃立體的五官有些難色,他嘖了一聲,手指蹭了蹭祝知禧的臉,很嫩很滑,觸感溫溫涼涼的。
祝知禧抬起溼漉漉的眼,看他。
看得人心裏很軟。
“我小時候學別人瘸腿走路,我爸爸還以爲我真的腿有問題,帶我去看好幾家醫生,檢查都沒問題,最後不知道去哪兒找了個老中醫,你猜怎麼着”
祝知禧沁着淚的眼珠看他,搖頭。
謝今笑出聲:“那老中醫就罵了我一頓,讓我好好走路,之前那些醫生礙我爸的面子,不敢吼我”
祝知禧心情太低落了,根本沒意識到謝今講自己的糗事是在哄她。
不過,飽滿紅潤的唇角終於翹起了弧度。
謝今確實挺欠兒的。
“可這次不一樣”
這次是真的受傷了。
燈光落在她瑩白的臉上,越發襯得眼角通紅,水潤潤的溢出來了。
謝今的胸腔裏被脹的滿滿的,從來沒人擔心他擔心的掉淚。
哦,不對。
這個傻丫頭早就被他騙哭了一次。
曲着冷白修長的手指在祝知禧的眼尾蹭了下,透明的淚珠漫成一道水漬。
他手指溼溼的。
祝知禧睫毛顫了顫,低着頭,用頭發遮擋着抬手抹了抹眼尾。
謝今蜷了蜷溼潤的手指,別扭地別過了頭。
艹,他剛剛居然想嚐一下她的眼淚是什麼味道。
好不容易等到片子,拿給醫生看。
謝今的腿是輕微骨裂。
祝知禧心裏好像有一塊兒包袱徹底卸下來。
只是,眼角通紅。
直到出了醫院,眼角那抹紅也沒退下去。
一半是哭,一半是氣,她現在只想去找祝懷謙。
謝今搭着吳良的肩,借力站穩,看着祝知禧上車後,吳良湊到他眼前兒:“顧啓深的小青梅,什麼時候背着我勾搭上的”
謝今推開他:“多學學語文,提高下文學素養”
“到底什麼時候?”吳良不依不饒。
謝今眉頭一挑,回他。
“現在”
狗東西,騙人。
*
祝知禧給祝懷謙打了電話,知道他在荃庭。
推開包間,裏面一群人祝知禧都認識。
以前私下常玩兒的朋友。
這幾天大家都知道祝知禧在和顧啓深鬧別扭,現在看見她來,坐在顧啓深旁邊的李瑤姿有些別扭。
顧啓深抬了眼,沒說話。
祝知禧走得方向明顯不是沖他。
祝懷謙正在開骰子,剛揭盅,骰子被一雙纖細的手抓在手裏,點數都沒來得及看。
皺着眉,抬頭,對上祝知禧殺氣騰騰的視線。
一串男士手鏈扔進他懷裏,祝知禧在荃庭的後巷裏撿的,她認識,是祝懷謙的。
“謝今的腿骨裂了,是你打的”
不是疑問,是肯定。
誰不知道顧啓深和謝今是死對頭,祝知禧爲謝今興師問罪的架勢。
什麼意思。
一群人的視線往顧啓深和祝懷謙身上落。
顧啓深眸色深了些,眼瞼下一片陰影。
祝懷謙慢條斯理地戴上手鏈,臉色淡定的否認:“不是”
荃庭後面那條巷子在拆遷區,沒有攝像頭。
祝知禧氣死了。
她一晚上的提心吊膽,一晚上忍不住想掉淚而生生憋住的情緒,一晚上都在想如果真的出事了祝懷謙怎麼辦。
呵。
她咬着唇,壓了一晚上的情緒翻涌出來,端起祝懷謙眼前的酒杯潑在那張滿不在乎的臉上。
“祝知禧,你有病啊”
祝懷謙抹了把臉,站起身,沖着她喊。
“是你敢做不敢當,手鏈我就是在後面撿的,你敢說不是你”
祝懷謙咬着牙:“是我又怎麼樣”
祝知禧還想潑他:“你有沒有想過萬一謝今的腿瘸了,傷了,傻了,殘了,怎麼辦”
“能怎麼辦?我這條命賠給他”祝懷謙是個混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