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兒,這事兒真能行 ,我們都反復打聽商量過了……”他急忙解釋。
“我說了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你要幹,也行 ,我不攔着,但家裏一分錢你也別想動 。”王淑芳態度堅決。前世就是這樣 ,買拖拉機的錢是林國強和彭萬裏硬湊出來的,二姐夫李大林分文沒掏,掙的錢卻要三家平分。李大林那套“孩子多、困難、拿不出錢”的說辭,林國強和彭萬裏這兩個實心眼兒的居然真信了,還主動提議掙錢平分——就因爲是“好兄弟”。
結果呢?開頭是掙了點小錢,可沒過多久,林國強去耙田,拖拉機開過田埂小路時,撞上了一個冷不丁竄出來的孩子,把人家孩子腿給撞骨折了。治療花銷巨大,賣了拖拉機也填不上窟窿。對方父母不依不饒,說影響了他孩子以後的生活,獅子大開口要一次性賠兩千塊——不然就要報警,在那個萬元戶都能上報紙的年代,這個數目是真能要人命 !
這筆錢要是三家人咬牙平攤,或許還能湊上。可二姐夫李大林當場就翻臉不認賬 ,跳出來說:“這關我家什麼事?是國強開的車,這錢我一分也不會出!”林國強和彭萬裏急了:賺錢時你有份,賠錢就跟你沒關系了?你咋臉這麼大呢。可要是全讓林國強一家擔,那是砸鍋賣鐵也賠不起。但李大林一口咬死跟他無關 。一分錢也不出。林國強性子直爽又好面子,又氣李大林不地道,一時血涌上頭 ,賭氣說:“行!我一人承擔!我拿不出錢就叫警察抓走吧!”
彭萬裏爲人厚道,哪裏肯讓林國強獨自背這個無底洞?明明說好是三家合夥的買賣。最後 ,沒辦法這筆巨款
還是林、彭兩家共同扛了下來,壓得兩家足足兩年沒翻過身來 。那兩年,他們跟李大林也徹底斷了來往。可誰能想到 ,後來李大林又找了中間人來說和,又是賠禮道歉又是請客吃飯,一把鼻涕一把淚說自己多不容易、多不得已……居然又把這兩個心軟的給哄回去了 !
兩人回到家,見小林尋正坐在地上,面前攤着一堆小藥瓶。那是過去衛生所裝藥水的拇指粗小玻璃瓶,橡膠瓶蓋被村裏的婦女們撬出來釘在木板上就是一個搓衣板,剩下的小瓶就成了孩子們的玩具。
小林尋一臉認真地數着:“1、2、3、4……56、57、58、59……”她皺着小眉頭,奶聲奶氣地嘀咕:“59……後面是多少來着?”
王淑芳想起前世 ,婆婆不肯帶兩個女兒,她和丈夫又要下地幹活,孩子沒人看管,只好把林尋送去育紅班(相當於現在的幼兒園)。林尋已經在育紅班待了兩年,她特別渴望能像大孩子一樣,背上真正的書包去上小學。可學校說她年齡太小,剛滿五歲不收。倔強的小林尋哪肯罷休?在學校裏纏着老校長不放手。
“校長爺爺,您看,我都長到桌子這麼高了,真的能上學了,您就收下我吧!”她踮着腳比劃。
“可是你年齡還不夠呀。”老校長笑呵呵地說。
小林尋撅着嘴,低着頭不說話了。王淑芳連忙去拉她:“尋兒乖,咱明年,明年年齡夠了就來,好不好?”
“哇……”林尋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我就要上學!媽媽,我要上學!你不答應……我、我今天就不走了!”她一邊哭一邊大聲嚷着。
最後還是老校長心軟,想了個折中的辦法:“這樣吧孩子,我們學校啊,只收特別聰明的娃兒。你要是能從1數到100,校長爺爺就破例收下你,怎麼樣?”
小林尋的眼淚瞬間止住了,睜大眼睛問:“真的?我數到100就能上學?”
“真的!校長爺爺說話算話,哈哈……”老校長被她認真的小模樣逗笑了。
小林尋立刻拉住媽媽的手:“媽媽,我們先回家!校長爺爺,我過幾天肯定能數到一百!您要等着我呀!”
“好,好,爺爺等着你。”老校長慈祥地答應。
“爺爺再見!”心願有了指望,林尋這才乖乖跟着媽媽離開了學校。
此刻 ,王淑芳連忙柔聲提醒女兒:“尋兒,59後面是60呀。”
“對!是60!哎呀我這記性!”林尋懊惱地一拍小腦門,把王淑芳逗得哈哈大笑。
林國強也醉醺醺地湊過來,帶着酒氣誇道:“我閨女真聰明!很快就能數到一百上學去嘍!”
林尋嫌棄地皺起小鼻子,扭過身去:“爸爸,你又喝酒了,臭臭!”
林國強一聽,嘿嘿笑着,一把抱起女兒就在她小臉蛋上“吧唧吧唧”親了好幾口:“嘿!敢嫌你爹臭?”
“咯咯咯……爸爸……快放我下來……哈哈……癢癢……”林尋一邊笑一邊躲。
“快說,爸爸臭不臭?”
“不臭不臭!爸爸可香啦!”林尋一邊躲閃一邊回答 。
林國強這才心滿意足地把女兒放下來,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小壞蛋,看你還敢不敢說爸爸臭。”
林國強這個人,性子豪爽大方,極其看重臉面。疼孩子,對媳婦兒也 不能說不好。可偏偏,他對外人往往比對自家人還要“大方” 。前世 ,就因爲他這“仗義疏財”的性子,夫妻倆沒少吵架,甚至激烈時動過手。
林國強跟在王淑芳身後進了屋,總覺得今天的媳婦有些不一樣,可具體哪裏不同,他又說不上來。
“淑芳,這事兒真能成,你聽我仔細說說。”林國強語氣裏帶着急切。
“別說了,”王淑芳頭也不回,聲音異常堅決,“這事兒我不同意。還是那句話,你想幹我不攔着,但家裏的錢一分都不能動。那是留着蓋房子還有孩子讀書的。”她的話斬釘截鐵,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
“話都不讓我說完啊,你這人怎麼……”林國強一股火氣直沖腦門,覺得媳婦太不理解自己了。他這麼折騰,還不是爲了這個家好?想多賺點錢,讓日子過得更舒坦些。可媳婦爲啥就死活不鬆口呢?他越想越氣,一跺腳,摔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