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第二天早晨，路遙比平時早到了半小時。
公司走廊空蕩蕩的，只有保潔阿姨推着清潔車發出的輕微響動。
她站在自己辦公室門前，手指懸在門把上，想起蘇晚意那條短信的蹊蹺。
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在寂靜的走廊裏格外清晰。
門開了一條縫，裏面傳來細微的動靜，衣物摩擦的窸窣聲，還有女人壓抑的輕笑。
路遙的手僵在門把上。
透過那道縫隙，她看見自己的辦公椅背對着門口，宋津年的手臂搭在扶手上，骨節分明的手指正扣着另一只纖細的手腕。
蘇晚意跨坐在他腿上，長發垂下來遮住了半邊臉，但露出的那截脖頸上泛着暖昧的粉紅。
“別鬧。”宋津年的聲音低沉沙啞，是路遙最熟悉的那種情動時的語調，“這裏是遙遙的辦公室。”
“所以更刺激不是嗎？”蘇晚意貼着他耳邊說，手指已經解開了他襯衫最上面的扣子，“你昨晚不是說她今天請假？”
她確實昨晚發消息給宋津年今天要去醫院體檢。
那是爲了支開他好來赴蘇晚意這個荒謬的約。
宋津年沒有回答，但椅子輕微地晃動了一下。
蘇晚意仰起頭，紅唇擦過他的下巴。
從這個角度，路遙能清楚地看見她嘴角得意的弧度，和那雙對上自己視線的，帶着挑釁的眼睛。
蘇晚意早就知道她站在這裏。
路遙的胃部一陣絞痛，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三年來，這張辦公桌見證過她和宋津年多少秘密的溫存。
他趁沒人的時候溜進來從背後抱住她，他們在百葉窗後交換過無數個咖啡味的吻，有次加班到深夜，他甚至把她壓在這張桌子上......
現在那裏坐着另一個女人。
蘇晚意故意放慢了動作，看向路遙，撫摸着宋津年的鎖骨。
路遙後退一步，撞到了身後的盆栽，陶瓷花盆與地面碰撞發出悶響。
“什麼聲音？”宋津年的聲音帶着情欲的沙啞。
“沒什麼。”蘇晚意嬌笑着拉回他，“可能是清潔工。”
路遙飛速逃離。
茶水間裏，她擰開水龍頭，冰涼的水流沖刷着她顫抖的手指。
鏡子裏的女人眼眶發紅，卻倔強地不讓眼淚掉下來。
她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但親眼所見還是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割開她的心髒。
“路總監？”小林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您沒事吧？"
路遙關上水龍頭，抽了張紙巾擦手：“沒事，眼睛進了東西。”
“宋總剛才在找您。”小林遞給她一份文件，“說這份合同需要您過目。”
路遙接過文件，是那份夾着離職申請的季度報表。
她翻開最後一頁，籤名欄還空着。
“他現在在哪？”
“和蘇秘書去會議室了。”小林欲言又止，“路總監，您臉色很差。”
路遙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幫我泡杯咖啡吧。”
回到辦公室，空氣中還殘留着蘇晚意的香水味。
路遙打開所有窗戶，冷風灌進來，吹散了那股甜膩的氣息。
她坐在電腦前，將那份離職申請重新打印了一份，這次單獨放在最上面。
中午十二點，宋津年推門進來，身上帶着會議室特有的冷氣。
他看到路遙時愣了一下：“你來了怎麼不告訴我？”
路遙沒有抬頭：“聽說你在忙。”
宋津年走到她身邊，將一疊文件放在桌上：“這些需要你籤字。”
路遙順勢將準備好的文件推過去：“正好，這些也需要你籤。”
宋津年隨手翻開，是份普通的采購合同。
他拿起鋼筆，在籤名處流暢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宋津年的筆尖停在離職申請的籤名欄上方。
他皺眉看向她：“這是什麼？”
“人事部的新流程，所有高管都要重新籤勞動合同。”
宋津年正要仔細看內容，辦公室門被推開，蘇晚意嬌柔的聲音傳來：“津年，陳總那邊在等你開會呢。”
宋津年蹙眉：“不是安排的下午嗎？”
話是這麼說，他起身的動作卻很麻利。
朝蘇晚意走了兩步，才想起來路遙的合同還沒籤。
他回身拿起文件，只是快速掃了一眼就籤了名。
然後倉促地塞到路遙手裏，朝蘇晚意走去。
蘇晚意倚在門框上，目光卻越過他看向路遙，嘴角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
路遙安靜地收起那份籤好字的離職申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辦公室。
走廊上，她聽見蘇晚意故作擔憂的聲音：“津年，路總監是不是對我有意見呀？”
路遙腳步微頓，隱約聽見宋津年的聲音：“她就這樣，以後你少招惹她......”
電梯門關上的刹那，路遙終於放任自己長出了一口氣。
黑夜過後，遠方將迎來黑色的朝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