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忐忑等待着太子的回答,卻半天都沒等到下文。
薛茵抬起頭,才發現謝玄舟早已經不在屋裏,他長身鶴立站在廊下,如鬆如柏,好一個端方君子。
薛茵黯然收回目光,心中的疑慮更甚。
到底是爲什麼……爲什麼這樣一個君子,卻對她做那種事……
又爲什麼,他完全不認識自己……
婢女進來幫她換衣服,薛茵道了聲謝。
很快大夫也過來了,替薛茵看了看腳踝,道是沒什麼大礙。薛茵再次道過謝,而後便打算離開。
臨走之前,她又看了眼謝玄舟的背影。
薛茵遲疑片刻,還是決定上前和他道一聲謝。
雖然她不明白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或許……是她搞錯了……
但至少,今天太子幫了她,她應當和他說一聲謝謝。
薛茵一瘸一拐地走近謝玄舟,還未走到他身邊,謝玄舟身邊那個侍從先過來了。
侍從道:“殿下,屬下已經排查過一遍,還未查到那天的宮女到底是誰。”
謝玄舟冷了冷眸色,道:“繼續去查,若是查到,帶她來見孤,孤會殺了她。”
薛茵腳步一頓,面色如紙地愣在原地。
他在找那個女人……還要殺了她……
薛茵的心跳陡然加速,她迷惘地看向謝玄舟,這個人到底是怎樣的人,爲何可以一面是君子,一面卻又像魔鬼?
難道他都是裝出來的……
薛茵沒有答案,她腦子裏不停重復着謝玄舟那句“會殺了她”,她應當慶幸謝玄舟並未認出她嗎,她不想死。
薛茵沒來由地一陣背脊發涼,她不能讓太子發現那天的女人是她。
薛茵吞咽一聲,已然沒了道謝的心思,她想悄無聲息地轉身離開。
才走出兩步,卻聽見太子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姑娘。”
薛茵一陣寒意從腳底升起,他叫住自己做什麼,難道已經認出了她?
太子的腳步聲朝她走近,薛茵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本能地垂下頭,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謝玄舟看着她怯懦的姿態,皺起眉,他道:“方才大夫來過了,姑娘沒什麼大礙吧?”
薛茵胡亂點點頭:“……我沒事,多謝殿下,我該回去了。”
謝玄舟輕嗯一聲,沒再多問。
薛茵加快步子,一瘸一拐地離開。
他還是沒有認出自己,幸好。
薛茵離開了廂房,離開了謝玄舟的身邊,走出很遠她才敢鬆一口氣,又一陣惶然失措。
分明失了身子的人是自己,吃虧的也是自己,可到頭來,竟然還要惹上殺身之禍。
薛茵苦笑,不知道自己怎麼這麼倒黴。
至於太子爲何要殺她,她想,或許是太子身份尊貴,認爲和她這種女人扯上關系有辱身份,所以才想要殺了她。畢竟太子連江大小姐都瞧不上,他喜歡的人,大概更加高貴吧。
薛茵深呼吸幾次,鎮定心神,而後才繼續往前走,回到了宴會上。
陸玉瑤正在找薛茵,她今日在江若汐面前丟了臉面,正一肚子火氣,結果想找薛茵,還不見她人影。
這會兒見到薛茵,陸玉瑤劈頭蓋臉一頓數落:“你跑哪兒去了?我不是說了讓你不要亂跑嗎?這裏是長公主府,今日貴人衆多,倘若你沖撞了哪位貴人,是要把我爹的仕途都賠上嗎?”
陸玉瑤罵完了才注意到薛茵瘸着腿,身上的衣服也換了一身,她皺眉問,“你怎麼回事?”
薛茵低着頭任由她訓斥自己,得罪了江若汐遇見太子的事她不敢告訴陸玉瑤,只好說:“我不小心迷了路,摔了一跤,掉進池子裏了。婢女見我狼狽,便帶我去換了身衣服,腳也崴了。”
陸玉瑤嗤笑道:“你真是個蠢貨,在哪裏都能迷路,宮裏也迷路,長公主府也迷路,走個路還能摔跤,跌進池子裏。要是別人問起來,你可千萬別說我認識你,知道嗎?”
薛茵怯怯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陸玉瑤罵完薛茵,心裏的氣消了些,她咬了咬唇,便又開始搜尋太子殿下的身影。
江若汐討厭她又怎麼樣,如果她能讓太子殿下喜歡自己,嫁給太子殿下做太子妃,那江若汐就一敗塗地了。到時候她就可以趾高氣揚地羞辱江若汐,再把今日所受的屈辱都討回來。
陸玉瑤在心裏暗暗發誓,她一定要當上太子妃。
可目光逡巡一圈,根本沒發現太子殿下的身影。陸玉瑤有些失望,就在這時候,她聽見旁邊有人議論:“哎,我剛才看見江大小姐被人送走了,聽說她得罪了太子殿下,被太子殿下責令回家閉門思過呢。”
“可江大小姐和太子殿下不是關系一直很要好嗎?怎麼會這樣?”
“那就不知道了,不過可真是大快人心。那江大小姐平日裏飛揚跋扈的,竟然也有今天。”
陸玉瑤心頭一喜,問了一句:“你們說的可是真的?太子殿下今日也來了?”
不對,“江若汐她當真得罪了太子殿下?被太子殿下責令回家閉門思過?”
陸玉瑤都想拍手叫好,真是好極了,方才她江若汐還趾高氣揚地教訓自己,讓自己別癡心妄想,結果轉頭就被太子殿下罰了。
那兩個人點了點頭:“是真的,我們方才親眼看見太子殿下身邊的侍從把江大小姐送走了。”
陸玉瑤又高興起來,她又追問:“那你們可看見太子殿下了?他在哪兒啊?”
她們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陸玉瑤嘆了聲,心想沒關系,至少她知道太子殿下今日來了,待會兒總能瞧見太子的。
又過了會兒,宴會便正式開始,丹陽縣主終於出現。
她今日是主角,打扮得光彩奪目,被一衆婢女簇擁着,挽着長公主的胳膊走了出來。
太子殿下也出現了,他站在長公主身側,清風朗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少姑娘們都朝太子投去傾慕的目光,陸玉瑤亦然。
陸玉瑤如癡如醉地看着太子,她喜歡太子的時間不比江若汐少,從幾年前開始,她就對太子傾慕不已。她總會在任何能看見太子的場合默默看着他,只盼着他能看自己一眼。
唯有薛茵低下了頭,沒有看太子。
她不敢看太子,她怕多看太子一眼,太子可能就會認出她,然後殺了她。
謝玄舟認出了薛茵,他瞥了眼薛茵,不知爲何,竟覺得她和那天的宮女身形有些相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