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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紙在她手中展開,上面是我略顯歪扭的字跡:
“妍妍,我聯系好了一家養老院,環境不錯,今天就住過去了。”
“手續都辦妥了,費用也安排好了,你別操心。”
“這些年你太累了,媽媽都看在眼裏。現在你也該有自己的生活了。”
“別來找我,讓我安安心心在那兒住着。你要是來,我立刻就換一家,說到做到。”
“好好工作,好好吃飯,照顧好自己。媽媽希望你幸福。”
女兒拿着信,怔怔地站在房間中央。
最後,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她把信紙仔細折好,放回信封。
她走到我的床邊,坐下,手指摩挲着床單。
她對着空房間自言自語:
“去養老院,有人專門照顧,對你身體也好。”
她站起身,開始在房間裏慢慢走動。
衣櫃裏面確實空了不少,常用的衣物和那個裝零碎藥品的布袋不見了。
她又看了看書桌,常用的老花鏡和那本翻舊了的相冊也沒了蹤影。
不知爲何,我的靈魂飄回了家。
看着女兒相信了這一切,我鬆了口氣。
還好出門前我改變了主意,將原本的信藏在了枕頭下面。
女兒走出房間,關上了門。
晚上,她難得地給自己做了一頓像樣的晚飯,還開了一小瓶飲料。
她坐在餐桌旁,一個人靜靜地吃完。
甚至打開了電視,調到一個輕鬆的綜藝節目。
這都是她以前沒時間、也沒精力做的事。
只是臨睡前,她再次走到我緊閉的房門前站了一會。
夜色漸深。
她躺在床上,睜着眼望着天花板。
許久,一滴淚悄然從她眼角滑落,沒入枕頭。
她沒有發出聲音,只是靜靜地流淚。
她知道我說得對,這對彼此都是更好的選擇。
可當這個家真的只剩下她一個人時,心中難免涌起悲傷。
我看着她如釋重負又悵然若失,看着她獨自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自由。
我飄到她的床邊,想要拂去她眼角的淚,卻只能徒勞地穿過。
我想告訴她,媽媽沒有真的離開,只是換了一種方式永遠愛她。
我就這樣飄浮着,守着她。
直到窗外的天,漸漸泛起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