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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下一驚。
還沒來得及反應,座位上便傳來一陣劇烈的電流,把我的五髒六腑電了個遍!
媽媽,原來你口中的千夫所指,是這樣的啊。
我好痛。
但裁判並沒有及時停止懲罰,電流的力度越來越大。
我整個人就像遭遇了五馬分屍之酷刑,整個胃在腹腔裏灼燒着。
而媽媽,就在不遠處冷眼旁觀。
“許薇,你現在遭受的這點痛苦,根本不及我的萬分之一。”
可下一秒。
隨着電流停止,我整個人摔在了地上。
麻木的抽搐過後,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她怎麼吐血了!不會死了吧?”
“死了才好,省得讓她媽媽受罪!”
這些惡毒的話語,就像刀子一樣插在我的心髒上。
我已經分不清楚,身體上的疼痛是電流帶來的,還是病魔在作祟。
總之,無論哪一種都快要把我折磨死了。
偏偏,他們不肯放過我。
在無情看客的慫恿下,媽媽又開始舉證。
“許薇,你還記得嗎?你12歲那年成績嚴重下滑,分數只夠考一所職校。”
“但不久後,我就把你送去了那所最貴的補習班,一個月兩千塊啊。我打零工根本賺不來這麼多的錢,所以,你知道我做了什麼嗎?”
“我白天打一份工,晚上打一分鍾。下午,我就在菜市場擺攤賣菜。補課費交了一年,我就整整賣了一年。有一次你放學回家,問我爲什麼臉上鼻青臉腫的,我告訴你,我打掃衛生的時候摔了一跤。”
“實際上,是賣菜的客人耍賴不給錢,我爲了那五毛錢,和人打了起來!”
一瞬間,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你們看!媽媽爲了五毛錢被人打成了這樣,好可憐啊。”
我支撐起快要散架的身體,看向大屏幕。
媽媽的鼻血流了一地,那個大漢臨走之前,還在她身上踹了兩腳。
那麼柔弱的身體,怎麼經受得住這樣的欺凌。
她走回家的時候,卻還裝着什麼都發生一樣,給我做了晚飯。
頭痛劇烈無比,回憶也如同潮水般襲來。
媽媽說的這些,我都記得清楚。
難道真的是我忽略了她對我的愛,其實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白眼狼。
不。
媽媽的回憶是真實的,但也是片面的。
我顫顫巍巍,用盡全力從地上爬了起來。
不甘地舉起手。
“裁判,什麼時候輪到我舉證?”
全場譁然一片。
“你居然還敢舉證?再不認輸,下一個懲罰可會要了你的命!”
“氣死我了,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大家快點投票,讓她嚐嚐萬箭穿心的滋味!”
我立刻,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們口中的萬箭穿心,就是讓過錯方吞下一百粒特制藥片。
這種藥片五毒無害,唯獨形狀不規則。
人吞下去的時候,口腔、喉嚨以及腸道,都會遭受的漫長的痛苦。
但它們到了人的胃裏後,就會自動溶解,最終不過痛苦一時。
可假如,我的胃早就爛掉了呢。
我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媽媽。
“媽,我不要......”
然後下一秒,媽媽攥緊了拳頭。
“繼續舉證!”
在人們扭曲的歡呼聲中。
媽媽又羅列了九十七個愛我的證據。
在生病的情況接我放學、支持我學鋼琴和舞蹈、拼了半條命供我考上大學,咬着牙給我辦升學宴。
那之後,她的身體垮了,徹底倒下了。
直至今日,她靠着政府的補助,以及一萬元的受難日撫恤金,活到了今天。
舉證環節的尾聲,她聲淚俱下,字字泣血。
“培養你的十八年裏,我的青春,我的生命,我的健康,難道連一萬元都不值嗎!”
“許薇,你捫心自問,媽媽真的還不夠愛你嗎?”
第一百片藥片被灌進胃裏後,我已經失去了說話的力氣。
鮮血悶在喉嚨裏。
我雙眼刺痛,心髒像被石頭壓着一樣,一點一點向下沉。
然後我聽見,看台上鋪天蓋地的質問傳來。
“白眼狼,你媽媽還不夠愛你嗎!”
我用最後一絲力氣,舉起了那張胃癌晚期報告單。
“不......夠。”
口中鮮血吐了一地,氤氳成一片血海。
剛才還群情激憤的他們,怎麼突然安靜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