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深冬。
這一年的冬天，比往年都要冷。
寒風夾雜着雪粒子，打在臉上生疼。比天氣更冷的，是青雲坊市的人心。
李家小院的密室內，卻是一片熱火朝天。
“起！”
李長青低喝一聲，雙手掐訣，靈力如絲線般纏繞。
只見半空中，十二柄寸許長的青色飛劍正在滴溜溜旋轉。
與一年前相比，這些飛劍的顏色變得更加深邃，劍身上隱隱浮現出點點星藍色的光斑，仿佛夜空中閃爍的寒星。
那塊星隕庚金，經過李長青整整一年的水磨工夫，終於徹底熔煉進了這套【青竹蜂雲劍】中。
“去！”
李長青劍指一點。
咻——！
一道淒厲的破空聲響起，僅僅是一柄飛劍掠過，前方那塊用來試劍的堅硬花崗岩便如豆腐般被切開，切面光滑如鏡，甚至沒有發出絲毫撞擊聲。
鋒利度提升了至少三倍！
更重要的是，星隕庚金賦予了飛劍“破罡”的特性。
如今這套飛劍，即便是面對煉氣後期的護體靈罩，也能一擊而破。
“好寶貝。”
李長青滿意地收起飛劍。
如今他修爲已至煉氣五層，再配合這套大殺器和手中的高階符籙，在這坊市外圍，已有了自保之力。
推開密室門，一股飯菜的香氣撲面而來。
院子裏，兩歲的李玄正穿着厚厚的棉襖，手裏揮舞着那塊剩下的黑石頭，追着一只靈蝶滿院子亂跑，小臉凍得通紅，卻笑得極爲開心。
而在屋檐下，柳玉兒挺着一個碩大的肚子，正艱難地扶着腰，滿眼慈愛地看着兒子。
是的，她又要生了。
經過一年的辛勤耕耘，李長青的“二胎計劃”順利實施。再過半月，便是預產期。
“夫君，出關了？”
柳玉兒看到李長青，眼睛一亮，想要迎上來。
“別動。”李長青快步走過去，扶住她，“雪天地滑，好生歇着。”
看着妻子高隆的小腹和依然嬌豔的容顏，李長青心中滿是柔情。
但他眼底深處，卻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這一年來，外界的消息越來越壞。
楚國三大宗門與魔道六宗在前線死磕，死傷慘重。
大量的散修、凡人流離失所，涌向各大坊市尋求庇護。
青雲坊市雖然暫時安全，但物價飛漲，治安也急劇惡化。
“米缸裏的靈米還夠吃半個月。”柳玉兒輕聲道，語氣中帶着一絲愁容，“夫君，聽說坊市裏的靈米又漲價了？”
“無妨，靈石的事你不用操心。”
李長青拍了拍她的手背，溫言寬慰，“我今日正好要去一趟坊市，順便買些補品回來待產。你在家開啓陣法，除了我，誰來也別開門。”
“嗯，妾身省得。”
……
青雲坊市，外圍集散地。
如果說一年前的坊市是繁華喧囂，那如今的坊市，便是一幅人間煉獄圖。
原本寬敞的街道兩旁，擠滿了衣衫襤褸的難民。有凡人，也有低階散修。
寒風中，到處都是插標賣首的人。
“賣身葬父！只要十斤靈米！”
“祖傳煉氣功法，換一枚療傷丹藥！”
“懂琴棋書畫的清倌人，還是雛兒，只要兩塊靈石……”
李長青身披一件黑色的法袍，頭戴鬥笠，盡量收斂氣息，快步穿行在人群中。
看着這一幕幕慘狀，他心中沒有太多的憐憫，只有深深的警惕。
亂世之中，獨善其身已是不易，在這個吃人的修仙界，多餘的同情心只會害死自己。
他此行的目的，是去黑市購買一批煉制回氣丹的草藥。
戰亂一起，符籙和丹藥是硬通貨。他打算囤積一批原材料，以備不時之需。
路過坊市角落的一處破敗牆根時，一陣異樣的騷動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裏圍了一群人，正對着中間指指點點，不時傳出幾聲猥瑣的笑聲。
“喲，這不是靈藥山的仙子嗎？怎麼落魄到這步田地了？”
“嘖嘖，這身段，這氣質，哪怕臉上受了傷，也是極品啊。”
“別看了，人家標價一百塊靈石呢！誰買得起？”
“一百塊？瘋了吧！現在一百塊靈石能買十個凡間公主了！一個毀了容的煉氣女修，還當自己是金枝玉葉呢？”
靈藥山？
李長青腳步一頓。
那是楚國的一個中型宗門，以煉丹聞名，據說半年前被魔道攻破，門人弟子死傷殆盡，沒想到這裏竟然有一個幸存者。
鬼使神差地，或許是系統的“多子多福”本能在作祟，李長青擠進了人群。
人群中央，鋪着一塊破舊的布。
一個身穿殘破白色道袍的女子正盤膝而坐。
她低垂着頭，長發散亂，遮住了半邊臉。
露出的那半邊側臉，蒼白得近乎透明，下巴尖削，透着一股驚心動魄的病態美。
但她的左臉頰上，卻有一道猙獰的黑氣在遊走，仿佛一條毒蛇，破壞了整體的美感。
即便身處污泥之中，被周圍的目光肆意褻瀆，她的脊背依然挺得筆直，宛如一株折斷了卻不肯低頭的寒梅。
在她面前的木牌上，寫着一行娟秀卻帶着血跡的字：
【售賣本人。要求：一百塊靈石，或能驅除黑煞魔毒的丹藥。若是邪修，寧死不從。】
“黑煞魔毒……”李長青心中一凜。
這是魔道修士慣用的一種陰毒手段，中者靈力會被不斷侵蝕，最後全身潰爛而死。
“姑娘，別撐着了。”一個滿臉麻子的散修嬉皮笑臉地湊過去，“一百塊靈石沒人會出的。不如跟了哥哥我，雖然沒靈石，但我會疼人啊，嘿嘿……”
說着，那麻子就要伸手去挑女子的下巴。
咻！
一道寒光閃過。
那麻子慘叫一聲，捂着手背連連後退，鮮血直流。
白衣女子手中握着一枚殘缺的銀針，抬起頭，露出一雙清冷如冰雪的眸子，死死盯着衆人。
雖然氣息微弱得只有煉氣三層，但那股骨子裏的傲氣卻讓人膽寒。
“滾。”
她只吐出一個字。
周圍的人群哄笑起來，卻也沒人敢真的再上前。畢竟是宗門弟子，誰知道有沒有同歸於盡的手段。
李長青站在人群外，開啓了系統的探查功能。
既然要建立家族，光靠柳玉兒一個凡人妻室，基因確實單薄了些。
如果能納一個有靈根的女修，那生出的後代資質……
【叮！發現可收錄目標。】
【姓名：蘇清漪】
【骨齡：26歲】
【身份：原靈藥山內門弟子。】
【修爲：煉氣六層（重傷跌落至煉氣三層）。】
【資質：火、木雙靈根（煉丹奇才）。】
【狀態：身中黑煞魔毒，壽元流逝中。依附度：0。】
【評價：極品道侶人選！雙靈根資質在築基家族都可作爲核心培養。且此女精通煉丹術，若能收服，將是宿主建立家族的一大助力。建議宿主拿下！】
雙靈根！煉氣六層！煉丹師！
這三個標籤像重錘一樣砸在李長青心頭。
如果是平時，這種天之驕女，正眼都不會看他這個五靈根散修一眼。
但現在……
這就是亂世的機緣啊！
一百塊靈石，對於現在的李長青來說，雖然肉疼，但拿得出來。
關鍵是，怎麼讓她心甘情願？
李長青深吸一口氣，推開人群走了進去。
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出言調戲，也沒有居高臨下的施舍。
他只是平靜地站在攤位前，從儲物袋中取出一瓶丹藥，拔開瓶塞。
一股清靈的藥香瞬間彌漫開來。
蘇清漪那原本死寂的眼神，在聞到這藥香的瞬間，猛地波動了一下。
“一階上品……清心祛毒丹？”她聲音沙啞，卻難掩震驚。
這丹藥雖然不能完全根除魔毒，但足以壓制毒性，保她一年不死。
“我沒有一百塊靈石。”
李長青蹲下身，視線與她平齊，聲音溫和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沉穩，“但我有壓制魔毒的丹藥，還有一個絕對安全的居所，以及……足夠你恢復修爲的靈米和資源。”
蘇清漪死死盯着眼前這個雖是中年大叔，但眼神清澈深邃的男人。
她能感覺到，這個男人和周圍那些想把她當爐鼎的下流胚子不一樣。
“你……想要什麼？”她咬着嘴唇，聲音顫抖。
“我要一個道侶。”
李長青直截了當，沒有絲毫虛僞的掩飾，“我乃李氏家族族長，欲開枝散葉。你若願入我李家，做我的妾室，我保你性命無憂，助你重修大道。當然，若是你將來修爲恢復，想要離開，我也絕不阻攔（才怪）。”
最後一句是畫餅。進了李家的門，生了李家的娃，還能跑得了？
蘇清漪沉默了。
做妾。
這對於曾經高傲的內門弟子來說，是一種羞辱。
但看着周圍那些貪婪惡心的目光，再感受着體內如附骨之疽般的劇痛，她知道，這是她最後的機會。
要麼死，要麼淪爲玩物，要麼賭一把眼前這個男人的信譽。
她看着李長青那雙眼睛。那裏沒有淫邪，只有一種近乎坦誠的利益交換。
這反而讓她安心。
“我……答應。”
蘇清漪閉上眼，兩行清淚滑落，滴在那塊染血的木牌上。
“但我有一個條件。”她猛地睜開眼，“我乃靈藥山蘇家之後，即便做妾，也不行苟且之事。待我傷好之前，你……不可強迫我。”
李長青笑了。
他脫下身上的黑色法袍，輕輕披在她那單薄顫抖的身上，遮住了她那引人窺探的曲線。
“放心。我李長青雖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但也不做趁人之危的小人。”
“跟我回家。”
李長青伸出手。
蘇清漪看着那只寬厚的大手，猶豫了片刻，最終伸出冰涼的小手，搭在了他的掌心。
……
李家小院，黃昏。
帶着一個陌生的漂亮女人回家，這絕對是一道送命題。
尤其是家裏還有一個即將臨盆的正妻。
李長青站在門口，心裏多少有點打鼓。
推開門，柳玉兒正撐着腰在院子裏來回走動，看到李長青回來，剛想露出笑容，目光卻落在了他身後那個披着黑袍、步履蹣跚的女子身上。
女人的第六感是恐怖的。
柳玉兒的笑容僵在臉上，眼神中瞬間閃過驚慌、委屈、警惕等復雜情緒。
雖然那女子臉上帶傷，但這身段，這氣質……甚至那股子病懨懨的模樣，都讓同爲女人的柳玉兒感到了一種巨大的威脅。
“夫君……這位是？”柳玉兒的聲音有些顫抖。
李長青沒有回避，他一手扶着蘇清漪，快步走到柳玉兒面前，先是用另一只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柳玉兒的肚子，安撫道：
“玉兒，外面亂得很，這位是蘇姑娘，遭了難。我看她精通醫理，正好你快生了，請她回來給你調理身子，順便……避避難。”
他沒有直接說“納妾”。
這時候直接說，怕是會動了柳玉兒的胎氣。
先把人留下來，日久生情，再加上蘇清漪確實能幫忙照顧孕婦和孩子，等關系融洽了，再捅破那層窗戶紙也不遲。
這就是老男人的智慧。
蘇清漪也是玲瓏剔透之人。
她看着柳玉兒那高隆的肚子，又看了看李長青那緊張呵護的模樣，心中反而鬆了一口氣。
一個對凡人妻子都如此在意的男人，應該不會太差。
她忍着痛，對着柳玉兒微微福身，行了一禮：
“姐姐萬福。清漪落難至此，多虧夫……多虧李道友搭救。妾身略懂醫術，願爲姐姐安胎，以報收留之恩。”
這一聲“姐姐”，叫得柳玉兒心軟了一半。
再加上蘇清漪那副搖搖欲墜的樣子，和那半邊臉上的恐怖傷痕，柳玉兒心中的醋意瞬間化作了同情。
“哎呀，妹子快別多禮。”
柳玉兒連忙上前扶住蘇清漪，“既是夫君帶回來的，那就是一家人。快，外面冷，進屋說話。”
看着兩個女人雖然有些生疏，但還算和諧地走進了屋，李長青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長舒一口氣。
後院起火的危機，暫時解除了。
……
深夜，客房。
蘇清漪躺在溫暖的被窩裏，身上已經換了一套幹淨的衣裳。
那枚清心祛毒丹已經服下，體內的劇痛緩解了許多。
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聽着隔壁主臥裏傳來的夫妻低語聲，心中五味雜陳。
曾幾何時，她是宗門裏衆星捧月的仙子，一心只求大道。
如今，卻委身於一個坊市散修的小院裏，即將成爲他人的妾室。
“李長青……”
她在心中默念這個名字。
這個男人，雖然修爲不高，但身上卻有一種讓人安心的穩重。
而且，他的神識似乎異常強大，那套防御陣法布置得也頗爲精妙。
最關鍵的是，他沒有像那些邪修一樣直接撲上來，而是給了她足夠的尊重。
“罷了。”
蘇清漪閉上眼，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裏，丹田破碎了一半，要想修復，需要海量的資源。
“只要能活下去，只要能報仇……生兒育女又何妨？”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房門被輕輕敲響。
“蘇姑娘，睡了嗎？”
是李長青的聲音。
蘇清漪身子一緊，手下意識地抓緊了被角：“沒……沒睡。”
李長青推門而入，手裏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靈米粥，還有一小瓶藥膏。
“這是去腐生肌膏，對你臉上的傷有好處。”
李長青將東西放在床頭，沒有多做停留，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既然進了李家的門，以前的種種就忘了吧。在這裏，你只需要安心養傷。我李家雖然不大，但爲你遮風擋雨，還是做得到的。”
說完，他轉身離去，順手帶上了門。
蘇清漪看着那碗粥，眼淚終於忍不住決堤而出。
……
回到主臥，李長青剛脫衣上床，一具溫熱的嬌軀就纏了上來。
柳玉兒像只小貓一樣在他身上嗅來嗅去。
“怎麼？聞聞有沒有野女人的味道？”李長青調笑道。
“哼。”柳玉兒輕哼一聲，手指在他胸口畫圈，“那位蘇妹妹，長得真好看，哪怕受了傷，那股子仙氣兒也是我學不來的。夫君……是不是動心了？”
“動心？”
李長青翻身將她壓住，在她耳邊低語，“爲夫現在只對你有‘壞心思’。”
“哎呀……別，孩子……”
“放心，不碰那裏。”
李長青的手雖然規矩，但嘴上卻在給柳玉兒打預防針，“玉兒，你也知道，咱家玄兒有靈根，將來是要修仙的。但咱們不懂教導。那位蘇姑娘是大宗門出來的，以後正好給玄兒當老師，你說是不是？”
“也是……”柳玉兒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那夫君可不能因爲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
“怎麼會？你永遠是大的。”
李長青安撫着妻子，心中卻在盤算着未來。
如今有了蘇清漪這個“丹藥庫”和“基因庫”，李家的發展算是補上了最關鍵的一環。
接下來，就是等。
等二胎出生，等蘇清漪傷愈歸心，等那場席卷整個修仙界的風暴徹底爆發。
到時候，就是他李長青帶着家族，在亂世中崛起的時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