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黑市藏在舊工業區的褶皺裏。
生鏽的鋼鐵管道在頭頂盤虯臥龍,廢棄工廠的斷壁殘垣間,被臨時搭建的帆布棚切割出狹長的通道。空氣中彌漫着機油、汗臭和廉價能量棒的混合氣味,叫賣聲、金屬碰撞聲、低沉的討價還價聲交織成一張嘈雜的網。
林野把校服外套反過來穿,洗得發白的布料沾了些塵土,配上他故意弄亂的頭發,倒有了幾分混跡黑市的野氣。他攥着老王頭給的那張泛黃名片,在人群裏穿梭,目光警惕地掃過周圍。
這裏的人大多眼神銳利,腰間或明或暗地鼓着,顯然藏着家夥。偶爾有幾道帶着審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在看到他略顯單薄的身形和校服褲子後,又輕蔑地移開——在黑市,學生仔通常意味着肥羊。
“新面孔?”
一個沙啞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林野轉頭,看見個獨眼龍正靠在鐵皮櫃上剔牙,空蕩蕩的左眼眶裏塞着塊黑布,右手把玩着一把蝴蝶刀,刀刃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着冷光。
“找人。”林野言簡意賅,手悄悄按在藏着匕首的褲袋上。昨晚覺醒的力量還殘留在體內,他能感覺到肌肉裏蓄勢待發的張力。
獨眼龍嗤笑一聲,蝴蝶刀“啪”地合上:“來這兒的都找人。找老鬼?”
林野瞳孔微縮。
“順着這條道走到頭,第三個棚子,掛着‘修舊利廢’木牌的就是。”獨眼龍朝深處努努嘴,眼神在他胸口掃了一圈,“提醒你一句,老鬼的規矩,見他得帶‘敲門磚’——要麼是好東西,要麼是能打的手。你小子……像後者?”
林野沒接話,點點頭算是道謝,轉身繼續往裏走。背後傳來獨眼龍的低笑,他沒回頭,只是腳步更快了些。
黑市深處的光線更暗,空氣裏多了股淡淡的血腥味。第三個棚子果然掛着塊掉漆的木牌,布簾上破了好幾個洞,隱約能看到裏面堆着些金屬零件。
林野掀開布簾走進去,鈴鐺“叮鈴”響了一聲。
棚子裏比外面更雜亂,各種廢棄的武器零件堆成小山,牆角蹲着個穿工裝的老頭,背對着他正在打磨一把斷劍。老頭頭發灰白,佝僂着背,手指粗糙得像老樹皮,磨劍的動作卻異常精準,火星濺在他袖口上,他眼皮都沒抬一下。
“王老頭讓你來的?”老頭的聲音像砂紙擦過鐵板。
“是。”林野站在門口沒動,“我叫林野。”
老頭終於轉過身,露出一張溝壑縱橫的臉,左眼是渾濁的灰白色,顯然是瞎了,右眼卻亮得驚人,像鷹隼一樣盯着林野:“殺了影蜥的是你?”
“是。”
“覺醒的什麼天賦?”
林野沉默了一下。他不知道這老頭是否可信,昨晚老王頭的話還在耳邊——沒實力前,別暴露自己。
老頭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嗤笑一聲:“不說也行。想在我這兒混飯吃,得先過我這關。”他指了指旁邊一個鏽跡斑斑的鐵籠,“裏面有只‘鐵脊幼狼’,異獸等級D+,你把它打暈,我就認你這個‘貨’。”
林野看向鐵籠。籠子裏蜷縮着一頭半大的狼崽,毛色漆黑,背脊上卻凸起一排金屬般的骨刺,此刻正用幽綠的眼睛盯着他,喉嚨裏發出威脅的低吼。
鐵脊狼,成年後是C級異獸,以凶殘著稱。這頭幼崽雖然等級不高,但骨刺已經具備相當的硬度,普通覺醒者應付起來都夠嗆。
“打暈?”林野挑眉,“不是殺死?”
“殺容易,打暈難。”老頭敲了敲煙杆,“我這兒收活物,要的是控制力道的本事。你要是只會蠻幹,趁早滾蛋。”
林野沒再說話,活動了一下手腕。體內那股熟悉的燥熱開始升騰,不是因爲緊張,而是興奮。自從昨晚覺醒後,他總覺得渾身有使不完的勁,渴望着再次戰鬥。
老頭打開籠門,鐵脊幼狼立刻像離弦之箭般撲了出來,腥臭的風撲面而來,帶着骨刺的腦袋直撞林野的胸口!
林野不退反進,側身避開撞來的腦袋,同時右手閃電般探出,抓住幼狼的後頸皮毛。這一下用了巧勁,正好捏住它的神經節點,讓它瞬間失去了大半力氣。
幼狼發出憤怒的咆哮,掙扎着甩動身體,背脊上的骨刺狠狠刮向林野的手臂!
“嗤啦!”
校服袖子被劃開一道口子,皮膚傳來刺痛。但這疼痛反而像催化劑,讓林野手上的力氣驟然增大。他猛地將幼狼摜在地上,膝蓋頂住它的背脊,左手精準地按在它的太陽穴上,稍一用力。
“嗷嗚——”
幼狼發出一聲短促的哀鳴,身體抽搐了一下,隨即軟了下去,暈了過去。
整個過程不到十秒。
林野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看着目瞪口呆的老頭:“這樣算過了?”
老頭叼着煙杆的嘴張了張,半晌才吐出一口煙:“小子,有點東西。”他右眼的光芒閃爍,“剛才那手擒拿,是家傳的?”
林野沒回答,算是默認。那是爸以前教他的防身術,他一直以爲沒什麼用,沒想到剛才下意識就用了出來,還配合着覺醒後的力量,效果遠超從前。
老頭站起身,走到裏屋翻了翻,扔出一個黑色的手環:“戴上。這是黑市的臨時身份器,能接些低階任務,完成了有積分,能換錢、換物資,或者在我這兒修武器。”
林野接住手環,是塊粗糙的金屬,上面刻着個“鬼”字。
“任務在哪接?”
“門口的獨眼龍,他是任務販子。”老頭指了指外面,“你剛覺醒,先從F級任務做起,別好高騖遠。對了,”他忽然想起什麼,“你爸媽是不是林建軍和蘇嵐?”
林野猛地抬頭,眼神銳利如刀:“您也認識他們?”
老頭沉默了一下,從懷裏掏出個皺巴巴的照片,遞給林野。照片泛黃,上面是三個年輕人——中間的正是年輕時的父親,英挺的臉上帶着笑容,左邊是穿着白大褂的母親,溫柔地笑着,右邊則是年輕時的老鬼,雖然也瞎了一只眼,但比現在挺拔得多。
“當年我跟你爸是戰友,”老鬼的聲音低沉下來,“他救過我一命。紅霧裂縫那次,我本來也要去的,被他按住了……”
林野拿着照片的手微微顫抖,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爸媽年輕時的樣子。
“紅霧裂縫到底怎麼回事?”
老鬼嘆了口氣,眼神復雜:“那不是普通的裂縫,裏面的異獸……很奇怪。它們不怕能量武器,還能影響人的心智。你爸媽進去,是爲了找一樣東西——”
他話沒說完,外面突然傳來獨眼龍的吼聲:“老鬼!出事了!武道協會的人又來了!”
老鬼臉色一變,一把將林野拽到後屋:“從暗道走!記住,別讓協會的人抓到!他們找你,不止是爲了登記天賦那麼簡單!”他塞給林野一個布包,“裏面有把合金匕首和三天的幹糧,去城西的廢棄工廠等着,我處理完這邊的事就去找你!”
林野沒多問,接過布包,鑽進老鬼指的暗道。身後傳來木板合上的聲音,緊接着是協會成員的呵斥聲和老鬼不緊不慢的應答聲。
暗道狹窄而潮溼,只能容一人匍匐前進。林野爬了大約百十米,終於看到前面透出光亮。他推開出口的石板,發現自己身處一片茂密的樹林裏,離黑市已經有段距離。
他靠在樹上喘了口氣,打開布包。裏面果然有一把嶄新的合金匕首,比老王頭給的那把鏽匕首鋒利多了,還有幾包壓縮餅幹和一小瓶水。
更重要的是,布包裏還有一張紙條,上面是老鬼潦草的字跡:
“紅霧裂縫與‘基因藥劑’有關,你爸媽的失蹤不簡單。協會內部有問題,小心‘白大褂’。”
基因藥劑?白大褂?
林野將紙條揉碎,塞進嘴裏咽下去。他握緊合金匕首,冰冷的觸感讓他保持清醒。爸媽的失蹤、紅霧裂縫、神秘的基因藥劑、還有對自己虎視眈眈的武道協會……
越來越多的線索指向一個巨大的謎團。
而他,就像一頭闖入迷霧的幼獸,必須在危機四伏的叢林裏,用爪子和牙齒撕開一條生路。
林野抬頭看向城西的方向,那裏的天空似乎比別處更暗一些。他深吸一口氣,將布包甩到背上,身影一閃,消失在樹林深處。
他不知道,在他離開後不久,黑市的角落裏,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他手裏拿着一個平板電腦,上面顯示着林野的照片和一行數據:
“目標:林野。父:林建軍(失蹤),母:蘇嵐(失蹤)。天賦:未知(疑似‘噬戰’)。危險等級:評估中……”
男人對着對講機輕聲道:“獵物向城西移動了,通知‘獵犬小隊’,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