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肩輿上的人也是見慣了好東西的，她瞧晏雲姝妝容素雅、衣裳料子好是好，算不得極品。
出行連儀仗也沒有，想來是一同入宮的哪個新人。
她給自己丫鬟一眼肯定，丫鬟的氣焰立刻騰起來。
“指桑罵槐怎麼了？我還指着鼻子罵你呢！”
“你......”
“你什麼你？”小丫鬟叉腰，倒打一耙，“宮闈禁地橫沖直撞，你知道你撞的是什麼人嗎？”
晏雲姝看着坐上的女子，雲鬢花顏金步搖，一身蜀錦做的衣裳，奢華張揚，“你就是鎮國公家的小姐？”
這次新人非選秀而來，若無私交，便都是陌路，尚未覲見中宮，不認識晏雲姝實屬正常。
作爲新人之中位分最高之人，陸婉儀沒必要向任何人低頭。
只是方才望向晏雲姝的眼神，眸中閃過一絲驚豔和羨慕。
自己已經很美了，沒想到宮裏還有這般人物。
這要是見了皇上，皇上眼裏還能容得下旁人？
“你既知道，我家主子是鎮國公府千金，便該曉得，這是承恩殿的陸妃娘娘，還不快給我家娘娘行禮！”
“放肆！”
照雪拿出中宮姑姑的氣勢來，“這位是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
陸婉儀將手一伸，搭着丫鬟的胳膊，娉婷嫋娜走過來，目光打量着晏雲姝，語速緩慢道：
“本宮自入京，從未聽說後宮有什麼皇後、娘、娘。”
“大膽！我家娘娘乃是先帝賜婚的太子妃，當今皇上的元配正妻，你敢無禮？”
陸婉儀確實大膽，她幼時在邊疆長大，比起京中女子，不受規矩約束，再加上從邊疆回來，她爹榮封國公，她娘封誥命，她又破例封妃。
陸家在京城，風頭無兩。
進宮之前，外頭都在傳，皇帝是爲她虛懸後位。
鎮國公甚至不把晏相放在眼裏，否則也不會在金殿直接反對立後。
陸婉儀子承父性。
先前不知道眼前人是誰，還有些微忌憚，現在知道了，反而更想欺負一番。
好叫眼前人知道，即便皇上將來真的封她爲後，那也是迫於無奈，她徒有虛名，在自己跟前，永遠矮一頭。
晏家在陸家跟前，也永遠矮一頭。
“原來是太子妃呀，也不是皇後。”
這話晏雲姝竟然無法反駁。
“還是說......皇上已經將立後的聖旨、金印寶冊，悄悄送給娘娘了？”
立後又不是偷情，哪裏用得着“悄悄”？
她這是故意揶揄晏雲姝。
“你放肆！我家娘娘是丞相之女，豈容你......”
“丞相？先帝的丞相罷了，皇上雄才大略，最討厭老東西拿着雞毛當令箭，掣肘他的治國方略。”
“東宮屬官能人輩出，丞相早晚換新人。”
“太子妃、娘、娘，皇上若是真瞧得起你，司天監早就定下封後的日子。”
“尚書台已經被架空，你爹要是識趣，主動辭官歸隱，還能安享晚年，若是不識趣......哼哼。”
陸婉儀唇角一彎，湊近晏雲姝耳邊，“滿門抄斬，死無全屍。”
雖然對自己無禮的人是陸婉儀，晏雲姝更厭惡楚玄澈。
若不是他對外釋放信號，讓自己處在如此尷尬境地，誰人敢輕慢自己？
甭管地位多高，失權，就是魚肉。
晏雲姝後退一步，“那你呢？”
“我？”
陸婉儀進一步，“我爹跟你爹可不一樣，你爹一個文臣，皇上說動他就動他，我爹手握三十萬兵馬，是征虜大功臣，本朝第一位國公爺，實力擺在這，你不服也不行。”
人呐，總是看別人清楚，看自己糊塗。
別說三十萬兵馬，京中官員，家中敢養死契仆人的，哪怕只養一個，一經發現，連夜送去投胎。
朝中哪個武將能隨意號令三萬兵馬，皇帝晚上睡覺，兩只眼睛都得輪流站崗。
說不定哪天，這武將就背後中十七八箭，自盡而亡了。
這不是多疑，真理從來站在實力那邊，換誰都一樣。
晏雲姝能理解皇帝，畢竟推己及人，自己若是男兒身，手裏掌握三十萬兵馬，她也未必甘心當臣子。
理解歸理解，想到他，雲姝的好感還是默默往下降。
“鎮國公功勳卓著，我祝妹妹得償所願。”
陸婉儀一看就是得“高人”指點，腦子都壞掉了。
跟傻瓜論短長，除了把自己氣得胸悶，毫無意義。
且陸家是兔子的尾巴，皇帝說不準正在找理由對付陸家，晏雲姝可不想惹禍上身，“照雪織雨，我們走。”
“走？”
陸婉儀上前一步，攔住晏雲姝的去路，“太子妃驚了本宮的駕，不道歉就想走嗎？”
照雪急了，“陸妃，你休要得寸進尺！”
“主子說話哪有你一個奴婢插嘴的份？不懂規矩，來人！給本宮掌她的嘴！”
嘴上得兩句口舌之快也就罷了，想動手，雲姝是不會答應的。
“誰敢？”
晏雲姝將照雪拉到身後，餘光掃視，她生得菩薩貌，瞧着溫柔軟糯，但這絲毫不影響她的威儀。
織雨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她得到主子信號，一腳踹在陸婉儀丫鬟後膝：
“皇後跟前，也敢放肆，反了你了！”
那丫鬟咚的一聲跪下，胳膊被反擰動不了，淚盈盈看向陸婉儀，“娘娘救救奴婢。”
“打狗還要看主人，皇後，你動我的人，就不怕皇上治你的罪嗎？！”
區區太子妃，不受皇上待見，娘家也不行了，她爹見了自己爹，還得點頭哈腰行禮。
陸婉儀沒想到晏雲姝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皇後，竟然敢在自己堂堂鎮國公的女兒跟前擺譜。
她抬起手，巴掌對着照雪，心裏卻琢磨着偷襲晏雲姝。
正要落手，餘光瞥見鑾駕朝這邊來。
鎮國公有六房妾室，平時陸家後宅上下你爭我奪、明槍暗箭，陸婉儀耳濡目染，眼睛一轉便是一個主意。
「啪」的一聲。
她的巴掌沒落在旁人臉上，反而打在自己臉上，在晏雲姝怔愣之際，她又自己摔倒地上，而後捂着臉，泫然欲泣：
“臣妾並非故意冒犯，還請皇後娘娘饒命......”
突如其來的態度轉變加上這一連串絲滑的小動作，看得晏雲姝一愣一愣。
晏家和陸家截然相反。
晏相出身書香世家，十八歲便得探花郎，當年長公主有意下嫁，他誓死不從，一生只有晏雲姝的母親一人。
那是真正的伉儷情深。
晏家沒有姨娘爭寵、沒有兄弟鬩牆、沒有姐妹相爭。
堪稱京城典範。
連長姐出嫁、兄長娶妻，兩邊也都無比和諧。
家風如此。
晏雲姝只在織雨私藏的話本子裏，見過後宅後宮之爭，初次經歷現場，主仆三人目瞪口呆。
照雪眨了兩下眼，“這、這就是傳聞中的手段嗎？”
“哇！”織雨眼裏是藏不住的驚喜，“話本子照進現實！估計不錯的話，皇上應該就在咱們身後。”
她托起照雪被驚掉的下巴，很有些做作道：“啊，好拙劣，娘娘，咱們被算計了，怎麼辦？”
“不知道，這題我也不會啊。”
晏雲姝有些哭笑不得，她不會以爲這點小把戲就能對自己造成影響吧？
皇帝都不敢直接立心上人爲後，陸家是一點不懂百官之首的含金量啊。
“娘娘，按照話本子裏的套路，陸氏這種至少能蹦躂半本書，以後有的鬧了。”
織雨小聲道。
地上的陸婉儀很有些得意：
還看戲呐，這點警覺都沒有，就想當皇後？
鶴頂紅喂你嘴裏，怕是還要說句：謝謝哦。
蠢貨，馬上就有你們好受的了！
“皇上駕到——”
通傳聲還在回蕩，皇帝已經到了跟前，“你們在做什麼？！”
“臣妾參見皇上。”
【攻略目標好感值減10，當前好感值負710。】
楚玄澈瞥了眼晏雲姝：笨！看不出朕是來給你撐腰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