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兩個小鬼抬着一面巨大的銅鏡走了上來，鏡子裏霧蒙蒙的。
閻王爺大袖一揮，霧氣散去，畫面清晰起來。
是懸崖底下，警察來了，拉起了黃色的警戒線，好多人圍在那裏。
我的屍體已經被裝進了黑色的袋子裏，只有一只鞋子掉在外面。
那是媽媽給我買的地攤貨，二十塊錢一雙。
媽媽跪在警戒線裏面，她渾身是泥，頭發亂糟糟的。
“安安！安安啊！”
“媽媽對不起你啊，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啊！”
“你要吃糖，媽媽給你買啊，你怎麼就去摘花了呢！”
媽媽哭得聲嘶力竭，嗓子都啞了，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看起來傷心極了。
周圍的警察和法醫都有些動容。
“這當爹的真可憐。”
“孩子貪玩，出了意外，誰也不想的。”
我看着鏡子裏的媽媽，心裏有點酸。
媽媽，你演得真像。
要不是我知道真相，我都信了。
這時候，一輛紅色的轎車開了過來。
車門打開，趙斌走了下來。
他手裏還拿着一包煙，臉上沒有一點悲傷。
他走到媽媽身後，用腳踢了踢媽媽的屁股。
“行了，別嚎了。人都死了，哭有什麼用？”
“丟不丟人啊，這麼多人看着呢。”
媽媽的哭聲頓了一下，周圍的警察皺起了眉頭，一個女警察看不下去了。
“這位家屬，你怎麼說話呢？”
“孩子都沒了，你一點都不難過嗎？”
趙斌翻了個白眼。
“難過能當飯吃啊？再說了，這孩子本來就是個傻子。”
“活着也是受罪，死了正好解脫。”
“咔嚓”。趙斌點了支煙，撣了撣煙灰，迅速抽完一根後，正好把煙屁股甩在我的那只鞋子上。
女警察氣得臉都紅了。
“你！說的這是人話嗎？”
趙斌撇撇嘴。
“實話還不讓說了？這就是命。”
“她自己命短，怪誰？”
“許晴，趕緊籤字火化了，你還得回去做胎教呢。”
趙斌催促着媽媽，語氣裏滿是嫌棄和不耐。
我看着鏡子裏的趙斌。
我不恨他，我只是覺得他可憐。
媽媽肚子裏的小弟弟，以後會有這樣一個爸爸。
弟弟真倒黴。
媽媽還在哭，她把頭埋在泥土裏，肩膀劇烈地顫抖。
她不敢抬頭看趙斌，也不敢反駁他，她就是這麼懦弱，一輩子都被趙斌踩在腳底下。
閻王爺指着鏡子。
“看見了嗎？這就是你拼了命要成全的人。”
“一個虛僞的懦夫，一個惡毒的無賴。”
“值得嗎？”
我低下頭，眼淚掉在地上，化作一陣青煙。
“值得，只要媽媽能過好日子。”
“只要她不爲難，我怎麼樣都行。”
閻王爺嘆了口氣。
“傻孩子，你以爲你死了，她們就能過好日子了？”
“一切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