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潭裏的泥沙被抽水機攪動着，泛起了微微的渾濁。隨着水位逐漸下降，淺處的潭底也漸漸露出了真容。嶙峋的礁石交錯排列，仿佛是大地的骨骼，而那些在礁石間爬行的小蟹，則像是忙碌的小精靈。
陳浩蹲下身來，目光如炬地盯着潭底。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撥開一層溼滑的海藻，突然眼前一亮，興奮地叫道：“有貨！”
“哪兒哪兒？”王遠聽到聲音，立馬湊了過來，手裏的夾子已經像箭在弦上一樣，蓄勢待發。
“這兒，石縫底下，有個老家夥卡着呢。”陳浩一邊說着，一邊伸手探進石縫裏。他的指尖觸到了一片粗糲而厚重的殼，心中暗喜，知道這肯定是個大家夥。
陳浩緩緩發力，一點一點地將那只碩大的幹貝從石縫裏拖了出來。當幹貝完全離開石縫的那一刻，它在晨光的照耀下，閃耀着珍珠般的光澤，讓人不禁爲之驚嘆。
“哇哦！”站在一旁的張長風忍不住吹了聲口哨，贊嘆道，“這得有一斤多重吧？”
“少說八兩，”陳浩笑着回答道，然後將幹貝輕輕地放進網兜裏，“這種老幹貝肉質緊實，味道鮮美，酒店都搶着要呢，一只起碼能賣五六百塊。”
王遠咧嘴一笑：“浩哥你真是神了，隨便指個地方就是硬貨。我剛在邊上摸了半天，就撈了幾個小螺。”
“那你得拜拜風水，”張長風打趣道，“說不定浩哥身上帶的是‘海王命’，龍王爺都給他開路。”
“別貧了，趕緊找，太陽一升高，氣溫上來，咱們就得曬成魚幹。”陳浩站起身，繼續沿着水潭邊緣巡視。
就在他們交談之際，陳浩突然感覺到腳下有些不對勁，好像踩到了一塊鬆動的石板。他還來不及反應，身體就猛地向前一滑，膝蓋重重地磕在了堅硬的礁石上。
“哎喲！”陳浩痛呼一聲，眉頭緊緊皺起。他正準備強忍着疼痛站起身來，眼角的餘光卻突然瞥見石板因爲他的踩踏而發生了移位，原本被石板蓋住的地方竟然露出了一個暗格！
“等等……下面有東西！”陳浩心中一緊，連忙出聲喊道，“快來幫忙抬一下這塊板！”
聽到他的呼喊，另外兩人急忙跑過來，三人齊心協力，一起將那塊沉重的石板掀開。
隨着石板被移開，一個被海泥半掩着的竹簍出現在他們眼前。竹簍看上去已經十分腐朽，仿佛隨時都會散架，但裏面的東西卻讓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只見竹簍裏，七八只拳頭大小的鮑魚緊緊地貼在一起，它們的外殼呈現出深綠帶紫斑的顏色，正是本地極爲罕見的“銅底青”，也就是俗稱的“綠邊鮑”！
這種鮑魚生長速度極慢，往往需要十年時間才能長到巴掌大小。而且由於其數量稀少，市面上通常都是按克計價，價格高昂，堪稱海產中的黃金。
“我的天……”王遠聲音都抖了，“這得值多少錢？”
“保守算，一只兩千五起步，”陳浩也難掩激動，“八只就是兩萬出頭！”
“誰埋這兒的？莫非是以前哪個老漁民藏的，忘了取？”張長風喃喃。
“管他是誰，現在歸我們了。”王遠嘿嘿一笑，“浩哥，你說得對，這片水潭果然有福氣。”
陳浩卻若有所思：“這竹簍位置隱蔽，還壓了石板，顯然是刻意隱藏。說不定原主打算日後回來取，結果再沒機會……”他頓了頓，輕聲道，“咱們拿走可以，但也別忘了，大海從來不會白給誰東西。以後多積點德，也算是替他用了這份福。”
兩人聞言沉默片刻，齊齊點頭。
太陽漸漸升起，海風帶着鹹腥拂過臉龐。三人將所有收獲清點入箱：除八只綠邊鮑外，還有十三只普通鮑魚、四十七個海膽、二十多個椰子螺、兩只大幹貝。僅這一趟，收入預估超過三萬。
“兄弟號這名字起得好啊，”張長風扛着箱子笑道，“有浩哥帶隊，咱們真成了海上合夥人。”
“別高興太早，”陳浩眯眼望向遠處海平線，“這才剛開始。等賺到錢後，我想試試深海區。”
“深海？”王遠一愣，“那邊風浪大，咱們這船……”
“所以才要攢錢換設備。”陳浩嘴角微揚，“我有個計劃，不過得等時機成熟再說。”
晨光灑在碼頭斑駁的水泥地上，海風裹挾着鹹腥的氣息掠過人群。陳浩三人扛着沉甸甸的箱子剛一上岸，便引來不少目光。漁民們原本懶散地靠在船邊抽煙、補網，此刻也不由自主地直起身子，朝他們這邊張望。
“哎，那不是陳浩嗎？這麼快就回來了？”
“看他那箱子裏鼓鼓囊囊的，莫非真撈着好東西了？”
議論聲還未落定，李偉國已從他那間臨水而建的收購點走出來。他是本地最大的海貨商，常年穿一件洗得發白的藍色工裝，鼻梁上架着一副老式金絲邊眼鏡，眼神精明如鷹。
“喲，兄弟號出海一趟，就這麼滿載而歸？”他笑着迎上來，語氣裏帶着幾分調侃，但手已經掀開了第一個箱子。
箱蓋一開，衆人倒吸一口冷氣。
竹簍裏的八只綠邊鮑靜靜臥着，外殼泛着深綠帶紫的金屬光澤，在陽光下宛如凝固的翡翠。李偉國的手頓住了，臉上的笑意瞬間收斂，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掩飾的震驚。
“銅底青……”他低聲喃喃，“還是成色這麼齊整的？你們從哪兒弄來的？”
“潭底石縫裏發現的。”陳浩平靜地說，“連簍帶貨一塊兒冒出來的。”
李偉國蹲下身，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只翻看殼紋和底部色澤，又輕輕按了按肉質彈性。良久，他抬起頭，聲音低沉卻清晰：“這八只，每只按兩千六百算，總共兩萬零八百。”
人群一陣騷動。
“兩萬？！”一個年輕小夥瞪大眼睛，“就這幾只鮑魚？比金子還貴啊！”
“你懂什麼，”旁邊的老漁民搖頭，“這種‘綠邊鮑’十年才長拳頭大，現在近海幾乎絕跡了。外地高檔酒樓拿去供不應求，人家都叫它‘海中玉’。”
李偉國繼續查驗剩下的貨品。
十三只普通鮑魚，個頭夠大，殼色鮮亮，定價一百二十元一只，合計一千五百六十元；
四十七個海膽，飽滿黃多，市場正俏，按三十元一個，共一千四百一十元；
兩只大幹貝，每只八兩以上，肉厚實足，單只六百，共一千二百元。
他一邊記賬，一邊抬頭看了眼三人：“今天行情不錯，我再給你們加三百塊零頭湊整——總價**兩萬四千六百元**。”
話音落下，四周頓時炸開了鍋。
“快二萬五千塊！”
“他們走的是哪條運道？是不是拜了哪個新廟？”
“你看陳浩那眼神，穩得很，一看就是心裏有譜的人。”
有人嘖嘖稱奇，也有人暗自嫉妒。幾個常在碼頭混的小混混站在遠處咬耳朵：“趕明兒我們也跟着他們後面，說不定也能撞上寶。”
王遠聽着周圍的議論，臉上藏不住得意，壓低聲音對張長風說：“聽見沒？咱們現在是‘兄弟號’金字招牌了。”
張長風咧嘴一笑：“關鍵是浩哥看得準。你說那石板要是換我踩上去，估計只顧喊疼，哪還想得起下面有沒有東西。”
陳浩沒參與他們的笑談，只是靜靜看着李偉國拿出手機轉賬。
“錢沒問題。”他說完，轉向兩個夥伴，“走吧，先去吃早餐，然後我把計劃跟你們細說，然後把船上的那些椰子螺開了。”
三人並肩離開碼頭，身後是無數道復雜交織的目光——有羨慕，有好奇，也有悄然滋生的覬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