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扶搖！”
果然，習慣了她的溫順小意，謝臨淵對她這帶着明顯諷刺的反問瞬間失去了耐心。
他臉上的溫柔笑意頃刻間冰消雪融，取而代之的是被冒犯的慍怒。
他扔下梳子，聲音陡然拔高，帶着武將不容置疑的威壓：
“我擔心你誤會，一處理好公務就趕緊回家，第一時間便來同你好好解釋！可你這是什麼態度？非要同我鬧是不是？！”
看着他理直氣壯倒打一耙的模樣，蘇扶搖只覺得心寒齒冷。
她猛地站起身，掙脫了他無形中的禁錮，轉過身，冷冽的目光直直射向他：
“你沒必要同我解釋！”
若她仍是那個被蒙在鼓裏的傻子，或許真會被他這套“母命難違”、“身不由己”的說辭糊弄過去。
可現在，這些漏洞百出的借口，只讓她覺得浪費時間，更覺得他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和尊嚴。
她挺直了脊梁，如同寒風中不肯彎折的修竹，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謝臨淵！如果你厭煩了我，想要我讓位，大可以明說！我蘇扶搖，還不是那種死纏爛打的人！”
她想攤牌了。
這虛僞的夫妻情分，她一刻也不想再維持。
她自問這些年對謝臨淵傾盡所有，付出了一切，若他還有半分良心，便會把自己應得一切都還回來！
可謝臨淵在聽到她的話後，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眸中風雨欲來。
他一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影帶着一種瘮人的壓迫感，那是在戰場上淬煉出的殺氣，無形卻沉重，逼得蘇扶搖下意識地連連後退，直到腰肢重重撞上冰冷的梳妝台邊緣，退無可退。
“你、說、什、麼？”
他幾乎是咬着牙，從齒縫裏擠出這四個字，聲音低沉危險，如同野獸捕獵前的低咆。
蘇扶搖從未見過這樣的謝臨淵。
他明明沒有動手，可那眼神、那氣勢，卻讓她毫不懷疑，只要自己下一句話不如他的意，他可能會毫不猶豫地捏碎她。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繞上心髒。
然而，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壓力下，她眼前再次浮現出白日馬車裏，那個女子挑釁的笑容，以及那放浪的“淵哥哥”。
一股混雜着羞辱和不甘的勇氣，猛地沖散了恐懼。
她深吸一口氣，迎着他冰冷的目光，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堅定，擲地有聲地重復：
“我說，我們和離吧！”
“呵……”
謝臨淵怒極反笑，那笑聲裏沒有半分溫度。
他伸出手，動作輕柔地撫上她的臉頰，指腹帶着薄繭，摩挲着她細膩的皮膚，一如他們最初親密時那般。
蘇扶搖甚至有一瞬間的恍惚。
但下一秒，他眼神驟冷，撫摸着她的手猛地下滑，鐵鉗般死死掐住了她纖細的脖頸，驟然發力，將她狠狠地按倒在冰冷的梳妝台上！
“砰！”
後背撞上堅硬的桌面，瓶罐釵環叮當作響，散落一地。
蘇扶搖呼吸一窒，眼前陣陣發黑，被迫仰着頭，透過因疼痛而模糊的淚光，她看到了鏡中的自己——發絲凌亂，臉色漲紅，脖頸被死死扼住，如同瀕死的天鵝，狼狽不堪。
而那個她曾深愛過的男人，正站在她身後，用一種冰冷到極致的眼神，透過鏡子，審視着她的痛苦。
“蘇扶搖，你給我聽好了，”
他俯下身，薄唇幾乎貼着她的耳廓，聲音低沉而殘忍，帶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這樣的話，我不想聽到第二遍！”
他想不想聽，無所謂！
但蘇扶搖在心中無聲地呐喊：謝臨淵，我不僅要同你和離，還要拿回我應得的一切！
只要拿回爲謝臨淵付出的一切，她便會永遠消失在他的世界！
她死死盯着鏡中那個眼神逐漸變得狠絕的自己，在心底暗暗發誓，如同立下最鄭重的血誓。
就在此時，門外響起了衛九的急切聲：
“將軍，有要事稟報！”
這聲音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打破了室內令人窒息的僵持。
蘇扶搖心中冷笑，不用想也知道，這所謂的“要事”，多半與那位新歡崔瓔珞脫不了幹系。
她總有各種理由，在他們獨處時，精準地將謝臨淵從自己身邊拉開。
謝臨淵掐着她脖頸的手力道微微一鬆，那駭人的殺氣也收斂了幾分。
他深深看了蘇扶搖一眼，眸中情緒復雜難辨，最終化爲一聲冰冷的回應：
“知道了，我現在過去。”
謝臨淵鬆開鉗制，但臨走前，卻又用力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蒼白的面龐，強迫她直面自己。
他的指腹帶着剛才施暴留下的餘溫，動作卻帶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搖搖，你以後……要乖一點。”
說完，他像安撫一只不聽話的小狗，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動作間帶着一種施舍般的親昵。
隨即，他毫不留戀地轉身，大步離去。
行至門口，他腳步微頓，卻沒有回頭，只冷冷道了聲：
“今晚我睡書房，你自己……好好冷靜一下。”
“哐當”一聲，房門被帶上。
直到那腳步聲徹底消失在走廊盡頭，蘇扶搖強撐着的所有力氣仿佛瞬間被抽空。
她雙腿一軟，沿着冰冷的梳妝台，痛苦地滑坐在地。
纖細的手指撫上脖頸間那清晰的指痕，火辣辣的痛感提醒着她方才的屈辱。
淚水無聲地洶涌而出，她將臉深深埋入膝間，瘦弱的肩膀劇烈地顫抖着，壓抑的嗚咽聲在空寂的房間裏低回。
“謝臨淵……”
她聲音破碎，帶着無盡的悲涼與不解，
“你既然……既然已經不愛我了，爲何……爲何不願放我離開？！”
爲何非要將她禁錮在這座華麗的牢籠裏，看着她痛苦，看着她心碎？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自從半個多月前，那個象征着女子貞潔的元帕，被崔瓔珞派人送到她手上的那一刻起，她的世界就徹底崩塌了。
那天，她把自己關在房裏，痛哭失聲，幾乎流幹了所有的眼淚，才終於接受了謝臨淵早已背叛的事實。
而自那以後，崔瓔珞的挑釁便如影隨形，無處不在，陰魂不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