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怒喝從餐廳門口傳來。
“荒唐!”
顧正海背着手大步走進來,臉色黑得像鍋底。
他身後還跟着那個穿花襯衫的堂弟顧明軒。
“二叔?”姜碎碎嚇了一跳,像是受驚的小兔子一樣往顧硯舟身後縮了縮。
顧正海走到餐桌前,指着姜碎碎的鼻子就開始罵。
“硯舟,你聽聽這女人說的是什麼混賬話!五千萬?拿去買個破廠建遊樂園?”
“顧家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嗎?啊?現在經濟形勢這麼不好,集團每一分錢都要花在刀刃上。她倒好,張嘴就是五千萬,還要建什麼遊樂園!”
顧正海越說越激動,唾沫星子都要噴到桌上了。
“這種只會敗家的女人,娶進門就是個禍害!硯舟,你可千萬不能由着她胡來!”
旁邊的顧明軒也跟着陰陽怪氣。
“是啊哥,嫂子這想法也太天真了。旭日電子那是出了名的爛攤子,誰沾誰倒黴。你要是真給她買了,傳出去咱們顧家不得被人笑掉大牙?說咱們人傻錢多?”
姜碎碎咬着嘴唇,眼眶瞬間就紅了,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要落不落的,看着好不可憐。
“二叔……我……我只是想……”
她哽咽着,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老登!又是你個老登!】
【你懂個屁!那是金礦!金礦你懂不懂!】
【你才敗家!你全家都敗家!你那個寶貝兒子上個月在澳門輸了兩千萬你怎麼不說?現在來管我這五千萬的正經投資?】
【等老娘賺了錢,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們家祖墳那塊地買下來,改成公共廁所!還要建成收費的那種,一人一次五塊錢!】
【氣死我了!顧硯舟你個大豬蹄子,你要是敢聽這老登的,我就……我就把你書房裏那幅齊白石的蝦拿去煮了吃!】
顧硯舟正在喝水,聽到“煮蝦”兩個字,差點嗆到。
那幅畫可是真跡,現在的市價至少八位數。
這女人,真是什麼都敢想。
他放下水杯,抽出紙巾擦了擦嘴角,視線掃過顧正海那張漲紅的臉,最後落在姜碎碎身上。
姜碎碎還在那兒抹眼淚,肩膀一抽一抽的,看起來傷心欲絕。
但顧硯舟分明聽到她在心裏瘋狂咒罵顧正海,詞匯量之豐富,讓他都嘆爲觀止。
“二叔。”
顧硯舟的聲音不大,卻讓餐廳裏的空氣瞬間降至冰點。
他慢條斯理地將餐巾折疊好,放在桌邊,那雙深邃的瑞鳳眼微微抬起,目光如利刃般掃過顧正海那張漲紅的臉。
“顧家的家規裏,什麼時候多了‘旁支可以插手家主私賬’這一條?”
顧正海原本囂張的氣焰像是被針扎了的氣球,瞬間癟了一半。
他張了張嘴,試圖用長輩的身份壓人:“硯舟,我這也是爲了集團……”
“爲了集團?”
顧硯舟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嘲諷,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輕點兩下,
“既然二叔這麼關心集團的資金流向,不如先解釋一下,明軒上個月在澳門葡京輸掉的那兩千萬,是用哪家子公司的公款填的坑?”
這話一出,餐廳裏死一般寂靜。
正剝着雞蛋看戲的顧明軒手一抖,滑溜溜的雞蛋“咕嚕嚕”滾到了地上。
他臉色煞白,冷汗瞬間爬滿了額頭:“哥……你、你聽誰說的?沒影的事兒!我那是去考察項目……”
姜碎碎眨巴着還掛着淚珠的大眼睛,一臉“震驚”地捂住了嘴,心裏卻在瘋狂放煙花。
【臥槽!顧硯舟這一波帥炸了啊!】
【這情報網可以啊,比我還快?難道他也開了外掛?】
【不管了,幹得漂亮!撕他!把這群吸血鬼的臉皮都給我撕下來!這老登剛才罵我敗家,現在看看誰才是真正的敗家子!】
顧硯舟聽着腦海裏那歡快得仿佛在蹦迪的聲音,眼底極快地掠過一絲笑意。
他當然沒有查到,這全是剛才某人在心裏罵出來的“呈堂證供”。
但他面上依舊冷若冰霜,目光沉沉地盯着顧正海:“二叔,還要我把轉賬記錄調出來嗎?”
顧正海的老臉一陣青一陣白,胸口劇烈起伏。他狠狠瞪了一眼不爭氣的兒子,把筷子往桌上一摔,霍然起身:
“好!好!硯舟你現在翅膀硬了,爲了個女人,連親叔叔的臉都不要了!這飯,不吃也罷!”
說完,他拽起腿軟的顧明軒,氣急敗壞地往外走。經過姜碎碎身邊時,還重重地哼了一聲。
姜碎碎縮了縮脖子,像是被嚇壞了,怯生生地拉住顧硯舟的衣袖:
“老公……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二叔他好像很生氣……”
【滾滾滾!趕緊滾!別耽誤老娘談生意!】
【礙事的人終於走了,老公~快,趁熱打鐵,支票本拿出來,五千萬砸暈我吧!】
顧硯舟側過頭,看着她那雙寫滿貪婪……哦不,是寫滿“無辜”的眼睛。
他慢條斯理地從西裝內袋裏掏出一個黑色的皮夾。
姜碎碎的眼睛瞬間亮成了兩個大燈泡,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來了來了!傳說中的黑卡!或者是籤好字的支票!】
【旭日電子,姐姐來了!我的專利,我的金山,我的男模團……】
顧硯舟修長的手指在皮夾裏挑挑揀揀,最後抽出一張附屬卡,遞到她面前。
“拿去。”
姜碎碎雙手接過,激動得手都在抖:“老公你真好!這裏面有多少額度呀?”
“五十萬。”顧硯舟端起咖啡,輕描淡寫地吐出一個數字。
姜碎碎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像是一尊年久失修的石膏像,裂開了。
“多……多少?”她不死心地追問了一句。
“五十萬。”
顧硯舟看着她,眼底帶着幾分玩味,
“既然二叔都說了要節儉,五千萬確實太招搖。這點錢,夠你買幾個包消消氣了。至於那個廠子……”
他頓了頓,語氣隨意:
“那種破地方又髒又亂,不適合你去玩。真想建遊樂園,改天我讓林遠在後花園給你搭個滑梯。”
姜碎碎捏着那張卡,指節泛白,心裏仿佛有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
【五十萬?打發叫花子呢?!】
【顧硯舟你個周扒皮!吝嗇鬼!活該你單身一輩子!】
【五十萬能幹嘛?連旭日電子的大門都買不下來!完了完了,我的十倍股,我的潑天富貴……】
【不行,蒼蠅腿也是肉。五十萬就五十萬,先拿着,大不了我去借高利貸……不對,我可以去變賣首飾!】
雖然心裏已經把顧硯舟罵得狗血淋頭,但姜碎碎面上還是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把卡揣進兜裏:
“謝謝老公……老公對我最好了……”
“乖。”
顧硯舟的手掌寬大溫熱,覆在姜碎碎的發頂,輕輕揉了兩下。
動作看似寵溺,實則像是在擼一只隨時可能撓人的野貓。
姜碎碎僵硬地維持着那個甜美的笑容,心裏卻已經在磨刀霍霍向豬羊。
【乖?乖你個大頭鬼!】
【五十萬打發叫花子,還讓我去後花園玩泥巴?顧硯舟,你也就是仗着長得帥,不然早被我套麻袋扔維多利亞港喂魚了!】
【行,你不給錢是吧?山人自有妙計。你書房那個乾隆年間的筆洗,我看就挺值錢。還有衣帽間那幾塊百達翡麗,隨便當一塊也夠首付了。】
顧硯舟收回手,指尖似乎還殘留着發絲的觸感。
聽到“套麻袋”和“變賣家產”的宏偉計劃,他眼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這女人,是真敢想,也是真敢幹。
“怎麼?嫌少?”顧硯舟慢條斯理地整理着袖口,語氣淡淡。
姜碎碎立刻把那張附屬卡貼在胸口,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怎麼會呢老公!五十萬好多哦,人家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零花錢呢!謝謝老公,老公最棒了!”
嘴上抹了蜜,心裏MMP。
【嫌少?我是嫌你摳!守着金山銀山當守財奴,活該你發財路窄!】
【等我把旭日電子拿下來,第一件事就是把你這張破卡剪了,甩你臉上讓你唱《征服》!】
顧硯舟眸色微深。
唱《征服》?
看來平時是對她太縱容了。
但他更在意的,是她心聲裏反復提及的那個“必然暴富”的篤定。
如果旭日電子真的藏着核心專利,那沃特斯公司的收購案一旦啓動,這就不僅僅是十倍股的問題,而是顧氏集團進軍半導體行業的最佳跳板。
顧氏最近正在尋求技術轉型,這個缺口,或許真能被這個“敗家娘們”誤打誤撞地補上。
“既然喜歡,”
顧硯舟忽然開口,聲線低沉磁性,
“那明天早上的高層投資會議,你也來旁聽。”
姜碎碎正盤算着今晚幾點動手去偷花瓶,聞言猛地抬頭,頭頂的呆毛都跟着晃了一下。
“啊?”她一臉懵逼,“我去開會?可是人家聽不懂那些大道理耶……”
【臥槽?這狗男人什麼意思?讓我去開會?】
【難道是想在全公司面前公開處刑我?讓所有人都看看顧太太是個只會花錢的草包?以此來襯托他的英明神武?】
【太陰險了!太毒辣了!這就是資本家的醜惡嘴臉嗎!】
顧硯舟看着她臉上精彩紛呈的微表情,心情莫名愉悅了幾分。
他轉身朝樓上走去,丟下一句輕飄飄的話:
“你不是要買廠建遊樂園嗎?那個廠子的收購案,明天會上討論。能不能說服董事會掏錢,看你本事。”
姜碎碎愣在原地,眨巴了兩下眼睛。
看着顧硯舟挺拔的背影,姜碎碎眼珠一轉,提着裙擺“噠噠噠”追了上去。
“老公等等我嘛~人家這就去準備漂亮的裙子,明天一定不給你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