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陽光終於卸去了冬日的冷意，像一層薄紗輕輕裹住青寧大學。文學社公告欄前貼滿了校外采風的通知，淺粉色的紙張上印着郊外古鎮的照片——青石板路繞着流水，白牆黛瓦間掛着紅燈籠，看得人心生向往。許星辰剛在通知上籤下自己的名字，手腕就被人輕輕拉住。
“星辰！你也報名啦？”姜雨晴的聲音帶着雀躍，鵝黃色的外套在陽光下格外亮眼，“我早就想去這個古鎮了，聽說那裏的綠茶特別香，還有很多好看的老房子，正好可以讓你給我拍照片！”
許星辰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下意識摸了摸帆布包裏的相機——那是她特意充好電、清理好內存的。她點了點頭，聲音比平時軟了些：“嗯，我也想去看看。”其實她在意的不是古鎮的風景，而是能和姜雨晴一起，在陌生的地方留下屬於她們的回憶。
采風當天，大巴車在蜿蜒的路上行駛了一個多小時。姜雨晴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路都在興奮地指着窗外的景色：“你看那片油菜花！黃燦燦的真好看！還有前面的小河，像不像畫裏的？”許星辰坐在她身邊，聽着她的聲音，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裏悄悄想着：不管去哪裏，只要和她在一起，好像都是好風景。
下了大巴車，古鎮的全貌慢慢展現在眼前。青石板路被歲月磨得發亮，蜿蜒着通向深處；兩旁的老房子帶着斑駁的痕跡，木窗櫺上雕着精致的花紋；小橋下的流水潺潺，偶爾有烏篷船輕輕劃過，留下一圈圈漣漪。空氣裏混着草木的清香和淡淡的茶香，讓人瞬間放鬆下來。
“哇！這裏也太好看了吧！”姜雨晴拉着許星辰的手，像只剛出籠的小鳥，沿着青石板路跑了起來。她一會兒停在掛着紅燈籠的門樓下，讓許星辰給她拍照；一會兒蹲在流水邊，伸手去碰清澈的河水；一會兒又站在古樹下，抬頭看着枝椏間的陽光，嘴角掛着藏不住的笑容。
許星辰拿着相機，跟在她身後，鏡頭始終追着她的身影。她拍下姜雨晴在小橋上踮腳看流水的樣子——風掀起她的衣角，頭發輕輕飄起，像要和春天一起飛走；拍下她在茶館門口接過茶杯的瞬間——指尖碰到溫熱的杯壁，眼睛彎成了月牙；還拍下她在古樹下低頭撿落葉的模樣——陽光落在她的發頂，連睫毛都泛着淺金色的光。每按下一次快門，許星辰的心就軟一分，相機裏的照片越來越多，像把春天的溫暖都裝進了小小的屏幕裏。
“星辰，你看這裏！”姜雨晴忽然停下腳步，指着不遠處一家掛着“青茗茶館”木牌的店鋪，“我昨天查攻略的時候看到，這家的綠茶是古鎮的特色，我們去喝一杯吧？”
兩人走進茶館，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木質的桌椅帶着淡淡的木香，窗外就是潺潺的流水，偶爾能聽到烏篷船劃過的櫓聲。服務員遞來菜單，姜雨晴點了一壺明前綠茶，還特意加了份桂花糕：“你不是喜歡吃甜的嗎？這個桂花糕應該很好吃。”
茶水剛上桌，一陣腳步聲就停在了她們桌旁。許星辰抬頭，看到一個穿着淺灰色衛衣的男生，手裏抱着一個畫板，肩上還挎着畫袋。男生看起來很幹淨，戴着一副細框眼鏡，眼神溫和，看到姜雨晴時，眼睛亮了亮。
“同學，你好。”男生笑着開口，聲音很清爽，“我是美術系的周景然，剛才在古鎮裏看到你拍照，覺得你很有氣質，想問問能不能給你畫一幅畫？就幾分鍾，不會耽誤你們太多時間。”他說話時，目光始終落在姜雨晴身上，帶着明顯的欣賞。
姜雨晴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語氣裏帶着點驚喜：“當然可以！謝謝你啊，我還從來沒被人現場畫過畫呢。”
周景然在她們對面的位置坐下，從畫袋裏拿出素描本和炭筆，很快就進入了狀態。他的動作很熟練，筆尖在紙上劃過的聲音很輕，目光時不時在姜雨晴臉上停留，又迅速落回紙上。
許星辰坐在旁邊，握着茶杯的手指悄悄收緊。茶水的溫度透過杯壁傳來，可她卻覺得心裏有點涼——她不喜歡周景然看姜雨晴的眼神，那眼神裏的好感太明顯，像一層薄薄的糖紙，一戳就破。她看着周景然認真畫畫的樣子，又看了看姜雨晴坦然的表情，心裏像被什麼東西輕輕硌了一下，有點不舒服，又有點不安。
大概十分鍾後，周景然停下了筆，把素描本遞給姜雨晴：“畫好了，你看看喜歡嗎？要是有不滿意的地方，我可以再改。”
姜雨晴接過素描本，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畫紙上是她剛才托着下巴看窗外的樣子，線條流暢又細膩，不僅抓住了她的神態，還把窗外的流水和小橋也輕輕勾勒了進去，像一幅小小的風景畫。“太好看了！”姜雨晴忍不住感嘆，“你畫得真好，比照片還好看！”
“你喜歡就好。”周景然笑了起來，眼神裏滿是溫柔，他看着姜雨晴，又補充道，“我還想請你吃個飯，就當是感謝你願意當我的模特，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
許星辰的心瞬間沉了下去，像被投入了一塊冷水裏。她緊緊盯着姜雨晴，手指無意識地摳着茶杯的邊緣，心裏默默祈禱：別答應，別答應他。
可姜雨晴卻沒察覺到她的情緒，笑着點了點頭：“好啊！不過我要和我朋友一起去，她還沒吃午飯呢。”她說着，伸手拍了拍許星辰的胳膊，語氣自然又親昵。
周景然看向許星辰，臉上的笑容依舊溫和：“當然可以，多一個朋友更熱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做古鎮特色菜的餐館，味道很不錯，我們可以一起去嚐嚐。”
許星辰張了張嘴，想說“我不餓”，可看着姜雨晴期待的眼神，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只能輕輕點了點頭，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好。”心裏卻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悶悶的，連剛才覺得香甜的桂花糕，現在也沒了味道。
三人一起往餐館走，周景然很會找話題，從古鎮的建築風格聊到美術史上的風景畫，又從文學聊到詩歌。姜雨晴聽得很認真，時不時會提出自己的想法，兩人聊得格外投機，偶爾還會因爲一個共同喜歡的作家而相視一笑。
許星辰跟在他們身後，像個多餘的影子。青石板路上的陽光明明很暖，可她卻覺得渾身發冷。她看着姜雨晴和周景然並肩走在一起的背影，看着他們偶爾靠近的肩膀，心裏的難過像潮水一樣慢慢涌上來，淹沒了剛才所有的開心。她知道，周景然很優秀，他懂藝術，會說話，能和姜雨晴有很多共同話題，而自己呢？只會默默跟在姜雨晴身後，用相機記錄她的樣子，連說一句“我不開心”的勇氣都沒有。
吃完午飯，三人往古鎮門口走。快到大巴車停靠的地方時，周景然忽然停下腳步，看向姜雨晴：“姜雨晴同學，我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嗎？我最近在準備一個關於古鎮的繪畫展，想邀請你去看看，以後有機會，也可以一起去美術館看展，或者去校園裏畫畫。”
姜雨晴沒有猶豫，拿出手機打開微信二維碼：“好啊！以後多交流，我還想向你請教畫畫的技巧呢。”
許星辰站在旁邊，看着他們交換微信的動作，看着周景然手機屏幕上彈出的“添加成功”提示，心裏的難過越來越深。她知道，從周景然加上姜雨晴微信的那一刻起，有些東西可能就要變了。他們會有更多的聯系，會一起去看展、一起畫畫，而自己，可能會慢慢變成那個只能在旁邊看着的人。
回去的大巴車上，姜雨晴還在興奮地和許星辰說周景然的事：“星辰，你覺得周景然是不是很厲害？他不僅畫畫得好，還懂好多文學知識，我們剛才聊到《邊城》，他說的觀點特別有意思！而且他人也很溫柔，一點都不張揚。”
許星辰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快速倒退的景色，聽着姜雨晴的聲音，心裏像被揉進了一把碎冰。她點了點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嗯，他看起來很優秀。”她沒有告訴姜雨晴，自己看到周景然時的不安，沒有告訴她自己心裏的難過，更沒有告訴她，她有多怕失去這份獨一無二的陪伴。
回到宿舍後，許星辰把自己關在書桌前，打開相機。屏幕裏全是白天在古鎮給姜雨晴拍的照片——她笑得那麼開心，那麼耀眼，像春天裏最明媚的花。可許星辰看着這些照片，眼淚卻忍不住掉了下來，砸在相機屏幕上，暈開了一片小小的水漬。
她知道，周景然的出現，像一道突然闖入的光，打破了她和姜雨晴之間的平靜。她的暗戀之路，可能會變得更加艱難，甚至可能永遠都沒有結果。但她還是不願意放棄——她還想繼續給姜雨晴拍照片，還想陪她一起吃烤紅薯，還想在雨夜裏和她共撐一把傘。哪怕只能以朋友的身份，哪怕這份喜歡永遠只能藏在心裏，她也想繼續守護着姜雨晴，守護着這份小心翼翼的、屬於她一個人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