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來自遙遠肉身的牽引力越來越強,陳楓的靈魂被拉扯着,穿透了層層虛空,最後猛地一沉。
轟!
不知過了多久,
一股濃鬱的藥香鑽入鼻息,混雜着一絲絲塵封的木質氣味。
好熟悉……
陳楓的意識從無邊的混沌中掙扎着浮起,他費力地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雕刻着祥雲紋路的檀木床頂,以及床沿掛着的一枚褪了色的平安符。
這是……我的房間?
他猛地坐起身,環顧四周。
熟悉的書桌,熟悉的木櫃,窗外是陳家府邸後院那棵他從小看到大的老槐樹。
他回來了!
他的神魂、回歸到了自己的身體裏!
陳楓能感覺到心髒在胸膛裏有力地跳動,能感覺到血液在血管裏緩緩流淌。
一具沉寂了三年,經脈盡斷,丹田破碎,生機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軀殼。
但下一刻,沉寂被打破了。
隨着他那強大凝實的神魂入主,左手那枚古樸的戒指微微一顫,散發出一縷微不可查的溫熱。
這股溫熱,如同一顆火星,落入了堆滿幹柴的草垛。
嗡!
沉寂在神魂深處的《八九玄功》自行運轉起來。
一股金色的力量如同蘇醒的洪荒巨龍,從神魂中咆哮而出,瞬間沖入那片早已破碎的丹田廢墟。
沒有修復,而是毀滅性的重塑!
那些斷裂的、萎縮的經脈,在金色力量的沖刷下,被強行撐開、撕裂、然後以一種更加堅韌霸道的方式重組。
劇痛!
難以想象的劇痛!
但這痛楚對於經歷過靈魂撕裂之苦的陳楓而言,不過是清風拂面。
他心神古井無波,全力引導着那股力量。
煉體一重!
煉體二重!
煉體三重!
……
沒有絲毫的瓶頸,修爲如同坐上了火箭,節節攀升。
煉體境,本就是打熬肉身,錘煉氣血的過程。
而陳楓的純陽霸體,本就是萬古罕見的至強體質,加上神魂的極境升華,此刻回歸肉身,便是龍歸大海。
煉體九重,一步跨過!
轟隆!
當最後一重壁壘被沖破,一股遠超煉體境的氣息轟然爆發。
納氣境初期!
納氣境中期!
氣息的攀升,直到納氣境中期才緩緩停滯下來。
一股澎湃的力量感充斥着四肢百骸。
陳楓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髒如戰鼓般有力地搏動,血液如江河般奔騰不息。
也就在此時,《八九玄功》的運轉達到了一個頂點。
吼!
一聲無形的咆哮,仿佛從太古洪荒傳來,直接在房間內炸響。
陳楓的背後,空氣劇烈扭曲,一尊高達數丈的虛影緩緩浮現。
虛影的面容與陳楓一般無二,身軀卻宛若神金澆鑄,肌肉線條充滿了爆炸性的美感。
其一半身軀綻放着刺目的神聖金光,莊嚴威赫,如神臨塵。
另一半身軀則繚繞着深邃的魔道黑氣,霸道絕倫,似魔吞天。
純陽霸體、神魔虛影!
隨着這尊神魔虛影的出現,陳楓的肉身力量再次開始了瘋狂的暴漲。
……
與此同時。
陳家府邸,議事大廳。
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主位上,坐着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正是陳家老家主、陳道海。
他面容枯槁,雙目微閉,手中盤着兩顆鐵膽,卻一言不發。
下方,以大長老陳天雄爲首的一衆家族高層,正咄咄逼人。
“老家主,如今您年事已高,家主又失蹤十一年未歸,而少主也昏迷三年不醒。陳家,是時候該確定一位新的少主了。”
陳天雄身形微胖,聲音洪亮,看似公允的話語裏,卻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強勢。
他身旁的一位長老立刻附和。
“對對對,大長老所言極是,國不可一日無君,家不可一日無主啊。”
“我陳家雖不是什麼皇族,但偌大的家業,總不能一直群龍無首下去。”
陳天雄滿意地點了點頭,向前一步,聲音更大了幾分。
“諸位,不是我陳天雄偏袒自家人。”
他環視一圈,臉上帶着一絲自得。
“我那大孫兒陳無塵,如今正在凌雲宗修行,天賦絕倫,深得宗門長老看重。”
“放眼我陳家小輩,誰能與他相比?”
“我覺得,下個月的家族大會上,正式確立無塵爲新任少主,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此言一出,大廳內頓時響起一片附和之聲。
“無塵賢侄確實是我陳家麒麟兒,由他擔任少主,我沒意見。”
“沒錯,大長老深明大義,此舉乃是爲了家族的未來着想。”
“我等附議。”
一聲聲的附和,如同一柄柄重錘,敲擊在主位上那位老者的心頭。
陳道海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渾濁卻又帶着一絲厲色的眼睛。
他手中的鐵膽停止了轉動,發出“咔”的一聲輕響。
“楓兒他還活着。”
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卻讓喧鬧的大廳瞬間安靜了下來。
陳天雄的臉色微微一僵,隨即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老家主,我們都知道您疼愛陳楓,可他已經是個廢人了。”
“三年前丹田被廢,經脈寸斷,能保住一條命已是萬幸,如今又昏迷三年,與活死人何異?”
他頓了頓,語氣中帶上了一絲悲憫,仿佛真的在爲陳楓惋惜,
“我們總不能爲了一個已經沒有希望的廢人,賭上整個陳家的未來吧?”
“你!”
陳道海猛地一拍扶手,一股恐怖的威壓轟然散開,讓在場不少人臉色一白。
“陳天雄,楓兒是我的嫡孫,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他就是我陳家唯一的少主!”
陳天雄硬扛着這股威壓,臉上卻不見絲毫懼色,反而冷笑一聲。
“老家主何必動怒呢?”
“我今日所爲,是得了家族超過半數長老的支持,一切都是爲了家族。”
陳天雄挺直了腰杆,聲音如同驚雷,繼續道:“你說陳楓還活着,倒是讓他出來啊?活死人一個、老家主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你們是要逼宮嗎?!!”
陳道海氣得渾身發抖,指着陳天雄怒問道。
大廳內的氣氛,凝固到了冰點。
就在陳道海心神激蕩,幾乎要壓不住心中怒火的瞬間。
後院,那間塵封了三年的房間內。
床榻之上,那具沉寂了整整一千多個日夜的身體,驟然睜開了雙眼。
兩道璀璨的金光,如同實質的利劍,瞬間洞穿了房間的黑暗。
一道平靜卻蘊含着滔天風暴的聲音、輕輕響起,“我陳楓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