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西裝男一左一右, 像兩尊鐵塔, 夾着祁同偉走出病房。
動作不快, 但帶着一種無法抗拒的壓迫感。
走廊裏已經空無一人。
剛才還擠滿了看熱鬧的醫生護士, 現在安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祁同偉心裏門兒清。
清場了。
專業。
這排場, 這效率, 不愧是國家隊出手。
他很配合, 一聲不吭, 跟着他們走進電梯。
電梯沒有往下, 反而往上。
一直到了頂樓的天台。
“嗡嗡嗡——”
巨大的氣流聲從頭頂傳來。
祁同偉抬頭一看, 嚯, 一架通體漆黑的直升機正懸停在樓頂停機坪上。
螺旋槳卷起的狂風吹得他衣服獵獵作響。
好家夥。
這劇本我看過。
接下來是不是該給我戴上黑頭套了。
果然, 剛走出電梯口, 一個黑色的頭套就迎面罩了上來。
眼前一黑。
世界清靜了。
他能感覺到自己被兩個人架着, 登上了直升機。
艙門關閉, 巨大的轟鳴聲瞬間小了很多, 但震動感依然清晰。
飛機開始爬升。
整個過程, 沒人說一句話。
祁同偉也沒問。
問了也不會說, 何必自討沒趣。
他現在就是個包裹, 還是個危險品包裹, 任務就是安安靜靜地被送到目的地。
不知道飛了多久。
感覺上至少有半個多小時。
直升機開始下降, 最終平穩落地。
艙門打開。
他被人帶了出去, 腳下是堅實的地面。
又走了一段路, 感覺是進了一個室內空間, 空氣裏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七拐八繞, 像是在走迷宮。
最後, 他被按坐在一把椅子上。
頭套被摘了下來。
刺眼的白光讓他下意識地眯了眯眼。
等他適應了光線, 才看清自己所處的環境。
一個房間。
一個除了白, 還是白的房間。
牆壁, 天花板, 地板, 全都是白色的, 材質不明, 看着有點像某種特殊的合成材料。
房間裏空蕩蕩的, 只有他屁股底下這張椅子, 和對面的一張桌子。
桌子也是白色的。
桌子後面, 坐着兩個人。
不是之前那兩個西裝男。
這兩個人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制服, 肩上沒有軍銜, 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
左邊那個年紀稍大, 四十歲上下, 國字臉, 眼神銳利得像鷹。
右邊那個年輕些, 三十出頭, 戴着一副金絲眼鏡, 看起來斯斯文文, 但鏡片後面的目光同樣冷靜得嚇人。
桌上放着一個文件夾, 一支筆, 還有一個正在運行的錄音設備。
這場景。
太熟悉了。
祁同偉上輩子審過別人, 也被人審過。
他一眼就看出來了, 這是標準的審訊室配置。
而且還是最高規格的那種。
那面看起來是牆壁的東西, 八成是單向玻璃。
後面現在估計站滿了人, 正拿着瓜子可樂把他當猴看呢。
“姓名。”
國字臉開口了, 聲音低沉, 不帶一絲感情。
“祁同偉。”
“年齡。”
“28。”
“籍貫。”
“漢東省呂州市。”
“政治面貌。”
“黨員。”
一問一答, 都是些檔案上能查到的基本信息。
這是流程, 也是一種心理施壓。
祁同偉懂。
所以他回答得不卑不亢, 聲音平穩。
國字臉問完基本信息, 停了下來, 就那麼靜靜地看着他。
那眼神, 像是在解剖一只小白鼠。
旁邊的眼鏡男則全程低着頭, 手裏的筆在紙上唰唰地記着什麼。
氣氛很壓抑。
換個心理素質差點的, 這會兒估計已經開始冒冷汗了。
祁同偉卻穩如老狗。
他甚至還有閒心觀察了一下對面兩位的微表情。
國字臉的眼角有細微的抽動, 這是長時間保持高度專注的跡象。
眼鏡男扶了一下眼鏡, 這是一個下意識的掩飾動作, 說明他內心並不像表面那麼平靜。
演。
接着演。
祁同偉心裏吐槽, 臉上依舊平靜。
就這麼沉默了足足五分鍾。
國字臉才再次開口。
“現在, 把你打電話時說的事情, 從頭到尾, 詳細說一遍。”
“記住, 是每一個細節, 不要誇大, 也不要隱瞞。”
來了。
正戲開始了。
祁同偉清了清嗓子, 組織了一下語言。
“我說的事情, 聽起來可能有點匪夷所思。”
“但, 我希望你們能相信, 我說的每一個字, 都是真的。”
他沒有直接說內容, 而是先打了個預防針。
國字臉和眼鏡男都沒說話, 只是看着他, 等着他繼續。
“首先, 我不是這個世界的祁同偉。”
“或者說, 我的靈魂, 來自另一個平行世界。”
“在那個世界, 我是一名緝毒警察, 臥底十年, 最後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犧牲了。”
“等我再睜開眼, 就成了現在的祁同偉, 漢東大學政法系的學生, 剛剛被人從操場上打了一悶棍, 躺在醫院裏。”
他說得很慢, 很清晰。
對面的兩個人, 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
但眼鏡男記錄的動作, 明顯停頓了一下。
國字臉的瞳孔, 也微不可察地收縮了一瞬。
有反應就好。
祁同偉繼續說。
“然後, 就在我醒來後不久, 我的腦子裏, 多了一個東西。”
“它自稱, 【升職送黑科技系統】。”
“它的功能很簡單, 只要我能在官場上升職, 它就會獎勵我一項超越這個時代的黑科技。”
“比如, 可控核聚變技術, 人工智能, 基因編輯技術, 甚至是星際航行的曲率引擎。”
當“可控核聚變”這幾個字從祁同偉嘴裏說出來的時候。
房間裏的空氣, 仿佛都凝固了。
國字臉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 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
眼鏡男更是直接抬起了頭, 鏡片下的眼睛裏, 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
祁同偉知道, 重頭戲來了。
他看着對面兩人, 語氣變得無比鄭重。
“這個系統, 是我個人的金手指。”
“但我很清楚, 這種足以改變世界格局的力量, 掌握在任何一個人的手裏, 都是一場災難。”
“我是一名黨員, 更是一名曾經爲國犧牲過的警察。”
“我的覺悟, 不允許我私藏這種東西。”
“所以, 我決定。”
“把它, 上交給國家。”
說完, 整個審訊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國字臉和眼鏡男就那麼呆呆地看着他, 眼神復雜到了極點。
震驚, 懷疑, 荒謬, 還有一絲他們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困惑。
他們審過間諜, 審過叛徒, 審過窮凶極惡的罪犯。
但他們從沒見過這樣的。
一個聲稱自己是穿越者, 擁有一個神級系統, 然後要把這個系統上交給國家的人。
這劇本, 科幻小說都不敢這麼寫。
過了很久很久。
國字臉才緩緩地靠回椅背, 他看着祁同偉, 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你說的這些。”
“有什麼證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