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祁夏醒來時,感覺腦袋裏像塞了一團浸水的棉花,沉重又混沌。喉嚨幹得發痛,每一次吞咽都像有砂紙摩擦。她掙扎着摸了下自己的額頭,觸手一片滾燙。
樓下的保姆張姨看了看時間,心裏納悶:今天小姐怎麼還沒動靜?平時這個點早該下樓吃早餐了。她有些不放心,擦了擦手便上樓去敲祁夏的房門。
“小姐?醒了嗎?再不起上學可要遲到了。”
裏面傳來一陣細微的響動,然後是祁夏沙啞無力的聲音:“張姨……我好像發燒了……”
張姨推門進去,一看祁夏小臉燒得通紅,眼神都渙散了,嚇了一跳。趕緊拿出體溫計一量——41度!
“哎喲喂!怎麼燒這麼高!”張姨急了,“肯定是昨天着涼了!不行不行,得趕緊跟你爸媽說,今天這學肯定不能上了,在家好好休息。”
祁夏一聽,昏沉的腦子裏閃過一絲焦急。不行,不能請假……她還沒說服沈硯青……要是就這樣放棄了,他肯定以爲她是三分鍾熱度,後面再想讓他答應就更難了。
她強撐着要坐起來:“張姨,我沒事……我得去學校……”
可她渾身軟得沒有一點力氣,那點掙扎輕易就被張姨按回了床上。張姨一邊給祁夏父母打電話,一邊絮叨着:“身體要緊!功課落下點沒關系,燒壞了腦子可怎麼辦!”
最終,祁夏拗不過,被喂了退燒藥和溫水。
藥效上來,她很快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直接睡到了下午日落西山。再次醒來時,雖然頭還在隱隱作痛,但身上那股駭人的燥熱似乎退下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大病初愈般的虛軟和強烈的飢餓感。
她扶着樓梯扶手,一步步慢慢走下樓。張姨正在玄關換鞋,手裏提着菜籃子,看樣子是準備出門買菜。
“小姐你怎麼起來了?”張姨看到她,連忙說,“快回去躺着!我去市場買只老母雞,晚上給你燉湯補補!”
就在這時,門鈴“叮咚”響了起來。
“喲,這誰啊?”張姨嘀咕着,快步走到門禁對講機前,“您好,哪位?”
對講機裏傳來一個清冷平靜的年輕男聲:“您好,我是祁夏的同學。丁老師讓我送一下今天的課堂筆記和作業。”
張姨一聽是同學,還是老師讓送筆記的,立刻鬆了口氣,連忙按了開門鍵:“哎喲,謝謝同學啊,還麻煩你跑一趟。”
她對着樓道話筒說完,又趕緊回頭對祁夏說:“小姐,你同學來給你送筆記了,門我給他留着,我得趕緊去市場了,再去晚點該收攤了。”
張姨風風火火地出了門按了電梯,“叮——”的一聲,電梯門開,剛好碰到剛上來的沈硯青。
她匆匆說了句“同學,門我給你留着的,你自己進去吧,小姐在客廳,我得趕緊出門了”,然後就提着籃子進了電梯。
祁夏離得遠,剛才根本沒聽清張姨在門口說什麼。
此刻她迷迷糊糊地走到廚房,正打開冰箱想找點吃的,一回頭,就看見沈硯青高瘦的身影出現在廚房門口。
他手裏拿着一個牛皮紙文件袋,另一只手裏,還拎着一盒看似順手在樓下藥店買的感冒沖劑和退熱貼。
四目相對,祁夏嘴裏還叼着半片從冰箱裏摸出來的吐司,整個人愣在原地。
沈硯青的目光在她依舊沒什麼血色的臉上停留了兩秒,率先開口,語氣平淡地解釋來意:“丁老師讓我給你送筆記和作業。”
他揚了揚手中的文件袋,然後視線落到她叼着的幹吐司上,幾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你就吃這個?”
“……啊?”祁夏的大腦被高燒意外弄得有點宕機,下意識地拿下吐司,“我…有點餓…張姨出去買菜了……”
沈硯青沒再說什麼,走過去將文件袋和藥都放在客廳茶幾上。然後,他像是下了某種決心,從文件袋裏抽出了另外幾張打印紙,遞到她面前。
“另外,這個你看一下。”
祁夏懵懵地接過來,低頭一看,標題是——《課外輔導協議》。
送筆記和作業並不是他這次來的主要目的。
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倏然抬頭,因爲震驚和虛弱,聲音都帶着氣音:“這……這是……”
“家教協議。”沈硯青的聲音依舊平靜,但他微微側開的臉和稍稍繃緊的下頜線,泄露了他一絲並不明顯的局促,“我答應了每周五晚自習後兩小時給你補習,按市價收費。這是擬好的條款,你看一下。”
“爲什麼?”祁夏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聲音帶着病弱的沙啞,“你之前……不是不同意嗎?”
沈硯青沉默了一下,避開了她的目光,給出了一個聽起來無比冷靜理智的理由:“教誰都是教,時薪合理,時間固定。這是一份合適的工作。”
祁夏聽着這個無比“沈硯青”式的回答,從他緊抿着的唇以及臉上的一絲局促察覺到這應該並不是他會突然答應做她家教的全部理由,她的眼裏閃過一絲探究。
不過那份疑惑很快被巨大的喜悅沖散!不管怎樣,他答應了!
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翻到協議最後一頁,看到乙方籤名欄那裏,已經籤上了他清晰有力、略帶飛揚的字跡——沈硯青。
“我現在就籤!”她生怕他反悔,也顧不上仔細看條款了,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到茶幾旁,從筆筒裏抽出一支筆,在甲方後面鄭重地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像是敲定了某種重要的約定。
沈硯青看着她籤好名字,將協議收回文件袋。
“藥記得吃。周五晚自習後,我在大階梯教室等你。”他做事從不拖泥帶水,目的達成,便準備離開。
“嗯!謝謝你……沈老師!”祁夏抱着那份無形的喜悅,送他到門口。
沈硯青對於這個新稱呼腳步微頓,但沒有糾正,只是淡淡“嗯”了一聲,身影很快消失在樓道裏。
祁夏關上門,背靠着門板,感覺心跳快得厲害,連帶着發燒的身體似乎都輕快了不少。
她成功了!雖然過程曲折,還搭進去一場高燒,但她的“家教攻堅計劃”,終於取得了裏程碑式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