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拼了命都要做城裏人的張鳳霞能對她小姑死心，離的這麼近，早不知道跑來多少回了。
實際張淼本就不是個好的，那人從小就是個跋扈的，嫁到城裏之後就差和他們直接斷親了。
這種人張鳳嬌對她從未抱有希望，也就張鳳霞那個蠢的，一門心思想要進城的人，整天喊着要進城找小姑幫她。
好日子可不是靠別人幫出來的，不然他們家那條命根子，張寶根後來咋會變得那麼慘。
低頭看看身上這件破衣裳，張鳳嬌又呸了自己一口，她身上這件打着補丁的破衣裳就是她小姑給的。
實際張淼給他們的破衣裳，都是破的不行了，沒有縫補的價值了。
給他們的時候，還得用施舍的口吻說上幾句：“這些你們拿回去補一補還能穿，不能穿的，就用來打革布，然後讓我大嫂給我們家幾個孩子做幾雙鞋就行。”
然後就因爲那幾件破衣裳，她媽年年都得給張淼家幾個孩子做鞋。
對這種雁過拔毛的主，她必須得繞着走，堅決不能讓那人看見自己，否則她這幾只野雞野兔還想賣錢？
給，她肯定是不能給，那就只能往鬧僵的地步走了。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她最好別和張淼碰見，這就叫惹不起咱躲還不行嗎。
紡織廠家屬區這麼大，這個時間點張淼還在上班，她覺得自己應該不會這麼倒黴。
以前她肯定不懂，現在的她太明白了，雖然住在同一個家屬區，領導住的房子肯定要比工人住的大。
甚至領導家住的那條胡同，因爲住的都是領導，都要寬很多。
所以張鳳嬌專門找這樣的胡同，專門看誰家房子夠大，哪條胡同夠寬，而且還得看外面有沒有乘涼的老頭老太太。
終於讓她在一條寬敞的胡同裏，看見幾個拿着大蒲扇，優哉遊哉乘涼的老太太。
張鳳嬌趕緊快步走過去，待走到幾個老太太跟前了，就開始一邊小聲嘀咕，一邊嘆氣。
幾個人肯定有那愛說話的，就問：“小姑娘你是來走親戚的吧？你找誰家呀？”
張鳳嬌這時就走過去，把背簍放到地下，擦着汗回道：“嗯呢，我是來走親戚的，可我現在找不着我那親戚家了，唉這些野雞野兔可咋整，還都是活的呢。”
幾個老太太原本還想幫着打聽打聽，說不定小姑娘要找的親戚她們都認識。
可一聽張鳳嬌背簍裏是野雞野兔，還都是活的，趕緊都站起身，過來就開始扒拉。
“小姑娘，你這野兔賣不？正好你找不到親戚家了，就把這只野兔賣給我中不？”
第一個開口了，其他幾個老太太也都跟着幫腔，都說讓她把幾只野雞野兔賣掉，還省得往回背了。
最後張鳳嬌以一塊五一只的價格，最先把幾只野雞都賣掉了。
兩只野兔實際還是很肥的，這時候野菜野草都不缺，野兔這玩意繁殖快，長得也快，正是肥美的時候。
而且這時候最是缺肉的時候，啥節日都沒有，去年養的肥豬到這時候，該殺的都殺了。
今年的小豬仔還不夠稱，最早一批能殺的，也得過八月節的時候。
這年月的豬可沒有養幾個月就出欄的，養一大年能長兩百多斤，都得說這豬養的好。
所以張鳳嬌開口就是四塊錢一只。
幾只野雞幾個老太太幾乎都沒和她討價還價，她要一塊五，她們也說貴，但掏錢卻都很痛快。
兩只大野兔她們不是不稀罕，這玩意不但肉好吃，皮毛還能做鞋，做手捂子。
可一聽四塊錢，幾個老太太都猶豫起來。
最後爭爭講講半天，三塊五一只，兩只野兔也都賣掉了。
嘿嘿，五塊錢就這樣掙到手了，四只野雞一只掙五毛錢，兩只野兔一只就掙一塊五。
話說何朋峰不知道野兔收購站就給兩塊錢是在坑他嗎？
可能明知道被坑，尤其頭幾年，也啥招都沒有。
不然你敢拿出去賣嗎？
估計何朋峰有家有口的，也是圖一個安穩。
錢到手了，筐裏還剩下一點野菜，張鳳嬌又和一個老太太換了一張肥皂票。
這年月買啥都要票，而那些票，又很難到他們農民手裏。
這一刻張鳳嬌到是能理解張鳳霞對城裏的癡迷了，現在城裏人的日子的確要比農村好過多了。
張鳳嬌把該給何朋峰的本錢放在裏面的兜裏。
現在的人雖然錢不多，但都習慣在上衣裏面縫一個小兜用來裝錢，或是比較隱蔽的東西。
張鳳嬌這件破上衣不是補丁多嗎，這樣正好可以在裏面縫個兜，不然這種薄料衣裳，裏面一般還真不好縫兜。
窮人的智慧也是不可小瞧的，就說這個兜，要只裝幾塊錢，誰都看不出來，這是個兜。
把額外掙來的五塊錢，放在外面的兜裏，兜口的地方用別針一別。
這幾個別針還是瘋婆婆給她的，這玩意用處可大了，不然現在小偷雖然還不是太猖狂，但也不是沒有。
這五塊錢她爲啥要揣在外面的兜裏，因爲她並不想把五塊錢揣回去。
張鳳嬌的想法到是挺好，她想盡可能把這些錢換成東西，然後拿回去賣給村裏人。
可東西要去哪裏買？
雖然不抱希望，張鳳嬌還是先去百貨大樓，想看看有沒有啥商機。
果然和她想的一樣，百貨大樓這種地方沒票啥都買不成，當然也有不要票的。
那會她看見售貨員拿出來一些餅幹渣，說是不要票，然後兩分鍾沒到，她人還沒等擠進去，那邊就已經搶沒了。
最後張鳳嬌只買了一塊肥皂，把那張肥皂票用了，就從百貨大樓出來了。
黑市她不是不敢去，而是黑市的東西她就算買回去，也掙不到錢，因爲那的東西都太貴了。
她這第一桶金明顯還是太少了，在啥啥都要票的年代，她票沒有，錢也沒有，真是太難了。
一顆火熱的心就這樣被澆滅了。
張鳳嬌蔫頭耷腦剛到客運站，就瞧見李二和他那幾個狐朋狗友，蹲在客運站門口，專門盯着一些年輕的女同志打量。
這些人是不是傻，鄭青青他們又不是不認識，剛剛那個差點和他們急眼的女同志從身高上，年齡上，哪一點和鄭青青都不像，他們還是盯着人家看半天。
李二這時候也看見張鳳嬌了，瞬間眼睛就是一亮，趕緊站起身跑過來問她，“張小五，你啥時候來城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