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間休息,教室裏總是鬧哄哄的。
林微正低頭整理着上節課的筆記,同桌周敏突然湊了過來,趴在她耳邊,用氣聲笑嘻嘻地打趣:
“微微,你看江辰的眼神,可都快黏在他身上了哦!老實交代,是不是喜歡人家?”
林微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說中了最隱秘的心事,臉頰瞬間飛上兩朵紅雲。她慌忙低下頭,假裝用力地翻着書頁,聲音細若蚊蚋:“沒有的事,你別瞎說。”
“還裝還裝!”周敏壓低聲音,語氣裏滿是了然,
“我都觀察你好久啦!每次江辰打球你都看,他從旁邊走過你耳朵就紅,上次在圖書館也是,他一抬頭你恨不得把頭埋進書裏……喜歡就喜歡嘛,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江辰那麼帥,喜歡他的女生能從教室排到校門口呢!”
林微抿着唇,不肯承認,心裏卻因爲周敏的話而泛起漣漪。原來,她的心思在好友眼裏,早已昭然若揭。
周敏見她這樣,也不再逼問,轉而用一種向往的語氣說:“不過說真的,江辰簡直就是我們學校的傳奇了。聽說每天都有別班的女生跑來我們教室門口偷偷看他,還有膽大的直接送情書和飲料呢!”
林微安靜地聽着,心裏有種微妙的感受。一方面,她爲他的耀眼而感到一種與有榮焉的驕傲;
另一方面,那種“他與自己距離遙遠”的認知,又讓心底泛起一絲難以言說的酸澀。他是衆人矚目的星辰,而她,只是人群中一個安靜的仰望者。
這份暗戀,似乎成了“衆人皆知”的秘密,但於林微而言,它又是被自己緊緊捂住的、“秘而不宣”的珍寶。
她滿足於這樣遠遠的眺望,將所有的悸動、歡喜與微小的酸楚,都細細收藏,寫入那本帶鎖的日記裏,成爲她平凡青春裏,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這段充滿酸甜苦辣的暗戀歷程,也因此變得更加真實、飽滿,是那個年紀獨有的、純粹而執拗的情感。
課間休息,走廊裏熙熙攘攘,充滿了青春的喧囂。
林微正要去辦公室交作業,抱着書本穿過人群。就在這時,旁邊幾個女生的議論聲,像幾根細小的針,猝不及防地刺入了她的耳膜。
“誒,你們聽說沒?那個新來的江辰,家裏好像是做生意的,特別有錢!”
“何止有錢!我聽說他家住在城西那個有名的別墅區‘雲山苑’!獨棟帶花園的那種!”
“真的假的?天哪,難怪我覺得他身上有種說不出來的氣質,跟咱們學校的男生都不一樣!原來是出身豪門啊……”
“可不是嘛,好像每天都有專門的司機開着一輛黑色的豪車接送他上學放學呢!”
女生們的語氣裏充滿了毫不掩飾的羨慕和向往,仿佛在談論一個只存在於偶像劇或雜志上的人物。
林微抱着作業本的手指收緊了一下。她的腳步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頓,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信息絆了一下。
深吸了一口氣,她便立刻恢復了常態,低着頭,加快了腳步,默默地從那群興奮議論的女生身邊走過,仿佛什麼也沒有聽見。
然而,那幾句閒聊,依然像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她心底激起了層層擴散的漣漪。
城西的別墅區……那是她對這個城市最模糊也最遙遠的想象。她家住在城東的老居民區,和別墅區簡直是天壤之別。
她的房間是小小的閣樓,夏天悶熱,冬天寒冷,唯一扇朝南的窗,能看到一角天空。
而江辰的世界,是帶着花園的獨棟別墅,是每天有司機接送的、她無法想象的生活。
“說不出來的氣質……”林微在心裏默默重復着這句話。
原來,他那種舉手投足間的從容不迫,眼底無所畏懼的明亮張揚,並非憑空而來。
那是優渥的環境、開闊的視野和來自家庭的底氣,一點點浸潤、培養出來的。
而她呢?她的安靜、她的努力、她習慣性的低頭,或許也正是她所處環境的另一種烙印。
林微是老師眼中最省心的“乖乖女”,成績單上的名字總是穩居前列,從不惹是生非。這份“省心”背後,是她深知父母的艱辛。
她的父母是這座龐大城市裏最普通的雙職工,父親在工廠做技術員,母親是百貨公司的會計。他們勤懇、樸實,用微薄的薪水支撐着這個四口之家。
日子過得不算寬裕,但父母總是盡力給她和妹妹最好的。
餐桌上是媽媽精心搭配的家常菜,雖然比不上外面的山珍海味,卻充滿了踏實的溫馨;身上穿的是幹淨整潔的校服,媽媽總能把它們洗得散發着陽光的味道。
還有她那個小她三歲的妹妹林曉,是家裏的開心果,活潑愛笑。
她們的家雖然不能與江辰的家相比,卻充滿了煙火氣,林微很滿足於自己擁有這樣一個幸福的家。
可是,這樣的溫暖,與女生們口中那個屬於江辰的、光鮮亮麗的世界,仿佛隔着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
一個是腳踏實地、充滿煙火人間的瑣碎與溫馨;一個是雲端的、她只能仰望的星辰。
如果她們說的是真的,那麼江辰的世界,是她完全不了解、也從未觸碰過的世界。
她的世界,只有學校和那個小小的、充滿煙火氣的家,二點一線,安靜得像一首平鋪直敘的散文詩,沒有波瀾壯闊的篇章。
她輕輕嘆了口氣,將懷裏冰冷的作業本抱得更緊了些,仿佛能從那裏汲取到一絲力量。他們就像兩條各自延伸的平行線,沿着各自截然不同的軌道運行,本不該有交集。
放學鈴聲響起,林微和周敏收拾好書包,跟着人流走出教室。
夕陽將她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不遠處的籃球場上,江辰正和幾個男生打着球,汗水浸溼了他的校服後背,笑聲隔着一段距離傳來,依舊清晰。
林微下意識地停下腳步,目光穿過稀疏的人群,落在那個奔跑跳躍的身影上。
周敏笑嘻嘻的打趣她:“咱們去看看江辰打球,一解你的相思。”
“胡說!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