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飛機起飛，行程三天。
第三天夜裏，沈若檸發起低燒，她無意識地蜷縮着，夢裏又回到了生日宴。
大屏幕上，反復播放着她被人欺辱的視頻。
謝墨珩一字一句：“那我就再提醒你一次，如果不是瑤瑤，你本來該過的是什麼日子！”
周圍一陣陣奚落潮水般地涌來，逼得她抑鬱復發，逐漸崩潰。
她拼命想要自救，可她的親生母親，打了她一巴掌。
最後，是醫院打來的那通電話。
“沈小姐，您母親半個小時前咬斷了氧氣管......”
“請您節哀。”
沈若檸猛地驚醒，冷汗早就溼透了後背，她眼前陣陣發黑，夢裏那些要逼瘋她的聲音，又開始在耳邊回蕩，撕扯着身體每一處都疼。
她顫着手想翻找包裏的抑鬱藥，落了空，才想起來最後一份備用藥早就丟在了那個生日宴。
她翻出了本子，發泄般地胡亂落筆。
腦子裏，是養母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
“離開謝墨珩，重新開始。”
她咬着唇，口腔裏血腥味彌漫，腦子混沌，連呼吸都疼。
可是“重新開始”，真的好難。
“您的狀態看起來不太好，需要幫忙嗎？”鄰座的男人開口。
沈若檸抬眸。
季禮笑容溫潤，“我叫季禮，是個醫生。”
她搖頭，筆尖劃破紙張，在手指上刮過，滲出血珠。
她怔住了，一瞬間，發了瘋想用筆尖割破手腕。
忽地，一顆退燒藥被放在本子上。
季禮平和的聲音傳來，“我看你有點發燒，如果很不舒服，可以吃顆退燒藥緩解一下。”
沈若檸神智清明了幾分，將藥放在一旁，依舊沒有說話。
戀愛兩年，結婚三年。
謝墨珩讓她不敢再相信任何一個人。
沈若檸繼續畫畫，翻騰的情緒漸漸平復，混亂的畫筆也變得有序。
過去，養父喝酒發完瘋終於睡去，養母就開始清理殘局。
而她就在旁邊畫畫，一點點調整好情緒。
最後一張紙用完，沈若檸指尖輕顫，下一秒，骨節分明的手將幾張A4紙遞了過來。
沈若檸看向季禮，他笑了笑，“我只有A4紙，你將就用一下。”
沈若檸心頭泛起久違的暖意，將紙張接了過來。
“......謝謝。”
飛機落地，沈若檸順着人流往外走，頭重腳輕。
腹部一陣尖銳猛烈的疼痛襲來，她本能地摸向手術傷口，指尖觸碰到溫熱的液體。
她腳下一晃，被人穩穩扶住。
模糊的視野裏，季禮眉頭緊蹙，觸碰她滾燙的額頭，手壓着頸側，數她的心率。
“別怕，你不會有事。”
意識一點點被抽離，恍惚間，沈若檸想起了謝墨珩。
他也說過同樣的話。
可後來，他卻成了傷害她最深的人。
再次醒來，是在醫院。
沈若檸怔怔地看着天花板，混沌的腦子還未徹底清醒。
“醒了？”
一道低沉的聲音傳來，沈若檸猛地轉頭，看見季禮時楞住了。
“你在機場昏迷，我把你送來醫院的，還有印象嗎？”
季禮給她倒了杯水，“你手術傷口感染，昏迷不醒還發高燒，我只能拿了你包裏的身份證找朋友幫忙調來你在國內的病歷，方便醫生給你治療。”
“謝謝，給你添麻煩了。”
季禮笑着起身，走到門口時又鬼使神差地回頭。
沈若檸低垂眼簾，捧着水安靜地喝，陽光下，她纖瘦單薄，皮膚白得透明，透着一股破碎感。
八次流產，三年抑鬱，移植肝髒......
病歷上的每一筆都觸目驚心，季禮見多了人間疾苦，明明早該習以爲常，可這一刻，一股異樣的感覺牽動了他的惻隱心。
“沈若檸，要跟我走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