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瞞了八年,穆庭深終於說出孩子的墓地了。
代雪頂着滿目眩暈,艱難地從地上爬起,嘴角一抹釋然的笑。
她口中不斷重復:“城西墓園288,城西墓園288......”
隨後越過穆庭深,腳步踉蹌地朝病房的門走去,手按上門把的時候,被穆庭深從後面扣住。
“你去哪?”
代雪空洞地目視前方,“城西墓園288號。”
“你這個樣子怎麼出去?”
穆庭深將她拉到了鏡子面前。
代雪抬眼看向鏡中的她,頭發邋遢,臉色發白,黑眼圈也很重,嘴皮幹裂,身上也汗涔涔。
又聽穆庭深補充:“你這樣子出去,要嚇死誰?”
代雪臉色頓變:“對,你說的對!不能嚇到寶寶。我這就回去換衣服,我要漂漂亮亮的去見寶寶......”
“我送你。”
穆庭深剛說完,聲音加重補了句:“免得你到處亂跑,丟了我穆家的臉!”
回去的路上,穆庭深打了兩個電話,推掉了幾個重要合作。
代雪沒有在意,她欣慰地看向窗外。
只要知道寶寶墓地在哪,死後......她的靈魂也會知道去哪兒找她的寶寶了。
真好......
代雪給自己換上隆重的長款冬大衣後拿出一個大行李箱,裏面裝滿了她買給孩子的玩具。
那些被摔碎的,也被她一一撿起拼湊,放了進去。
她還補充了一些新的,直到箱子再也裝不下。
下午,兩人抵達城西墓園。
代雪提着重重的箱子,拾階而上,身旁的穆庭深要替她拿,但被她拒絕。
那是她這八年給孩子準備的禮物,她不讓任何人假手。
終於,來到了那座小小的墓地。
代雪坐在墓碑面前,手指輕柔地撫摸墓碑上面的名字。
她柔聲道:“寶寶,原來你在這兒,媽媽來看你了,媽媽還給你帶了禮物......”
她打開行李箱,從裏面拿出一堆房子水晶球:“寶寶這是媽媽在每次下雪天都給你買的小房子,你喜歡嗎?”
放下水晶球,她又拿出一個撥浪鼓,微笑道:“這是你滿月的禮物,好聽嗎?”
說話的同時,代雪搖晃着撥浪鼓,發出“咚咚咚”的鼓聲,隨後小心翼翼地擺在墓碑前,轉即又拿出一只玩具小熊。
“這是你百天的禮物,它軟軟的,可以抱着睡覺噢。”
“這是你周歲的禮物,能幫你學走路。”
“這是......”
穆庭深看着代雪向孩子欣喜地介紹玩具,暗下了眼背過身。
忽然一個電話響起。
他接起,裏面傳來的話讓他臉色頓時沉了下去,“代雪,等會兒我叫司機來接你回去!”
穆庭深疾步離開。
代雪全然沉浸在和孩子的對話中,根本沒察覺穆庭深的離開。
等她介紹完最後一件禮物時,天都快黑了。
代雪轉頭看向旁邊的空地,眼波流動。
她在穆庭深攤牌要孩子的那一天,就給殉葬服務公司的人打了電話,預約了死後殉葬服務,讓他們全權處理她的後事。
現在,她又給殉葬服務公司的對接人打電話:“墓地選址定了,就在城西墓園288號,等我死後,請讓我跟這裏面的孩子合葬。”
“但是,墓碑上別刻我的名字。我會在288隔壁買一個墓碑,把我的名字刻上去。”
以後,我和我的寶寶,就不會被任何人打擾了......
掛斷段話後,代雪立刻聯系墓地負責人買下旁邊的空地,用來給288號墓地做擴充。
兩小時後,工作人員完成挖掘離開,新挖的墓穴像一道敞開的傷口。
代雪則拿着刀,用力地在新的墓碑刻上自己的名字。
金屬與石頭摩擦的聲音在寂靜的墓園格外刺耳,血從她磨破的指尖滲出,混入石板的紋路裏,但她渾然不覺。
“代雪,生於1996年8月12日,卒於......”
她將預定好的死亡時間刻上去,一筆一劃,字字帶血。
把墓碑刻好後,代雪躺進了墓坑裏。
她側着臉,望向咫尺之隔的孩子墓碑,感受着緊貼孩子入睡的溫馨和滿足。
“寶寶,媽媽很快就會來陪你,等着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