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凡就地盤腿坐下。
慘白的燈光下，金屬地面冰冷刺骨。
顧凡沒有理會這些，他按照記憶中的圖譜，擺出了烘爐樁的姿勢。
雙手在小腹前虛抱，雙眼微閉。
“凝神靜氣，意守丹田……”
口訣在腦中流淌。
他開始調動體內那絲微弱的氣血。
這個過程比在圖書館時要艱難百倍。
那股好不容易點燃的火苗，此刻細微得可憐，藏在丹田深處，不情不願。
他用盡全部心神去牽引，它才慢吞吞地移動了一絲。
那感覺，不是在引導一條小溪，而是在用一根頭發絲，試圖去拖動一塊頑石。
晦澀，凝滯。
足足花了十分鍾，他才勉強將這一絲氣血，按照第一式“烘爐樁”的行功路線，運轉了一個周天。
當氣血歸於丹田時，他額頭已經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累。
比跑一個五公裏武裝越野還要累。
這跟在圖書館裏那種摧枯拉朽，勢如破竹的感覺，完全是兩個極端。
果然，“一周目”體驗，是開了超級外掛的新手教程。
現在，才是真實的遊戲難度。
顧凡沒有停歇，他站起身，開始演練第二式。
身體以一個極其別扭的姿勢扭轉。
嘎。
腰部肌肉立刻傳來抗議的撕裂感。
他強忍着疼痛，調整呼吸，繼續下一個動作。
第三式。
第四式。
每一個動作，都像是在挑戰人體的極限。
筋骨被拉伸到極致，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這套功法的設計者，絕對跟人類的骨骼結構有仇。
當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第九式“龍抬頭”最後一個動作做完時，整個人已經汗流浹背，氣喘籲籲。
體內的那絲氣血，在運轉完九個招式後，壯大了一丁點。
真的就只有一丁點。
然後，就沒了。
那股力量感在完成最後一式後，便重新歸於沉寂，再無動靜。
這效率也太低了。
按照這個速度，想要修煉到蛻凡境九層，怕不是要練到下輩子。
不。
一定有哪裏不對勁。
顧凡停下動作，站在原地，腦中飛速回憶着那本書上的九幅經絡圖。
第一幅圖，氣血從丹田始，經由數個穴位，完成一個循環。
第二幅圖，又是從丹田始……
九幅圖，九個獨立的循環。
可爲什麼，他在圖書館修煉時，那股氣血之力是連貫的，是越來越強的？
從一條小溪，匯聚成江河。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每完成一式，就直接回檔，重新開始。
顧凡的視線在腦海中的九幅圖之間來回掃視。
第一式的終點。
第二式的起點。
第三式……
他忽然發現了一個被自己忽略的細節。
第九式“龍抬頭”的經絡圖，其氣血流轉的終點，那個最後的穴位，與第一式“烘爐樁”的起始穴位，在經脈路線上，是緊密相連的！
它們之間，只隔了一道微不足道的經脈分支。
所以，這九個動作，根本就不是獨立的。
它們是一套完整的，可以循環往復的連貫動作！
那本書上根本沒寫！
這算什麼？隱藏設定？還是說這是常識，只有他這個半路出家的菜鳥不知道？
坑爹呢。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他心中浮現。
他要將這九個動作，連在一起。
他重新擺出“烘爐樁”的起手式，引導着那絲氣血開始運轉。
當第一式的循環即將完成時，他沒有讓氣血回歸丹田。
而是心念一動，強行將它引向了第二式功法路線的起點。
與此同時，他的身體也動了。
從“烘爐樁”的靜止，猛地扭轉，切換到第二式的詭異姿勢。
這個切換極其生硬，極其別扭。
他的身體差點因爲不協調而摔倒。
那感覺，就像在流暢地打一套太極拳，中途突然插入一個高難度的霹靂舞動作。
簡直是精神分裂。
但體內的氣血，卻在這一刻，成功地從第一式的軌道，切換到了第二式的軌道上。
沒有斷！
有戲！
顧凡心中一振，繼續下去。
第二式轉第三式。
第三式轉第四式。
他在這個空曠的地下倉庫裏，開始了一段堪稱詭異的“舞蹈”。
動作僵硬，姿勢古怪。
時而彎腰如蝦，時而扭轉如麻花。
時而單足獨立，時而猛然下蹲。
如果此刻有第二個人在這裏，一定會以爲他羊癲瘋發作了。
連貫地施展這九個動作，對他身體的負擔極大。
肌肉的酸痛，骨骼的摩擦，讓他每做一個動作都咬緊牙關。
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體內的變化。
那股氣血之流，在完成了第一個連貫的循環後，沒有像之前那樣歸於沉寂。
它帶着第一輪循環積蓄的力量，浩浩蕩蕩地沖入了第二個循環。
一圈。
兩圈。
三圈。
他忘記了時間，忘記了疲憊。
一遍又一遍地，重復着這套怪異的舞蹈。
動作從一開始的生澀僵硬，變得逐漸流暢。
雖然依舊古怪，但其中卻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韻律。
體內的氣血之河，也在這不斷的循環中，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壯大。
從頭發絲粗細，變成筷子粗細。
再變成手指粗細。
最後，化作一條奔騰不息的灼熱小溪，在他的經脈中橫沖直撞。
身體內部，那個名爲“丹田”的虛擬器官，似乎被徹底點燃。
皮膚變得赤紅，汗水剛一冒出，就被體表的高溫蒸發成白汽。
不知道跳了多少遍。
當他再一次，將整套動作從第一式“烘爐樁”，行雲流水般地演練到第九式“龍抬頭”時。
轟！
身體裏，傳來一聲清脆的，仿佛玻璃碎裂的聲響。
某個一直以來禁錮着他，讓他感覺身體沉重無比的無形枷鎖，在這一刻，被那股奔騰的氣血洪流，沖得粉碎。
一股前所未有的，沛然莫御的強大力量，從丹田的烘爐中轟然炸開，瞬間席卷全身！
原本酸痛欲裂的肌肉，疲憊不堪的精神，在這一瞬間被沖刷得幹幹淨淨。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輕盈與強大。
他能清晰地“看”到，那股灼熱的氣血之力，不再僅僅局限於經脈之中。
它們滲透出來，覆蓋了他全身的每一個角落。
皮膚，肌肉，骨骼，乃至內髒。
一層由氣血之力構成的，肉眼看不見的薄膜，籠罩了他的全身。
這就是……蛻凡境！
顧凡緩緩停下動作，身體站得筆直。
他抬起自己的手，五指張開，然後輕輕一握。
這一次，他感覺到的不再是單純的肌肉力量。
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可以由意念隨意調動的能量。
他成功了。
在這座被洗劫一空的地下寶庫裏，依靠自己的摸索，完成了從準武者到蛻凡境的蛻變。
他，終於不再是那個只能勉強點燃火苗的菜鳥。
而是真正擁有了火把的，武者。
蛻凡境，一層。
這，才是真正的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