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夏蘭蘭就起床了。
身邊的秦烈,眼下帶着明顯的青黑,一看就是一夜沒睡好。
聽到動靜,他也睜開了眼。
四目相對,氣氛有那麼一絲絲的尷尬。
“早。”夏蘭蘭先開口,臉上帶着晨起時特有的慵懶和紅暈,聲音軟糯。
“……早。”秦烈迅速地坐起身,掀開被子下了床,動作快得像是在逃跑。
夏蘭蘭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來。
這個男人,在戰場上是活閻王,在床上,怎麼純情得像個大男孩?
真有意思。
吃過早飯,秦烈要去部隊開早會,臨走前,他把家裏的鑰匙和一串新的鑰匙,都交給了夏蘭蘭。
“這是米缸和櫃子的鑰匙,以後這個家,你來管。”
一句話,就等於把整個家的財政大權和管理權,都交到了她手上。
夏蘭蘭接過那串沉甸甸的鑰匙,心裏暖洋洋的。
“好。”她重重地點了點頭。
秦烈走後,夏蘭蘭把家裏又收拾了一遍,然後準備去打點水,把昨天換下來的髒衣服洗了。
她剛提着水桶走出院子,就迎面撞上了幾個端着盆子,同樣準備去公共水池洗衣服的軍嫂。
爲首的,正是那個三角眼,長舌婦李嫂子。
李嫂子一看到夏蘭蘭,那雙三角眼就淬了毒一樣,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語氣陰陽怪氣。
“喲,這不是秦團長家的新媳婦嘛!真是好福氣啊,一進門就住上小洋樓了。我們這些跟着男人在部隊熬了七八年的,還住着大通鋪呢!”
她這話一說,旁邊幾個軍嫂也跟着附和地笑了起來,眼神裏帶着或嫉妒或看好戲的神情。
軍區大院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夏蘭蘭昨天剛來,今天就成了整個大院的焦點人物。
對於這個靠着孩子“上位”的女人,大部分人都抱着一種看不起和等着看笑話的心態。
如果是一般的女人,被這麼當衆擠兌,要麼會氣得吵起來,要麼會委屈得掉眼淚。
但夏蘭蘭不是一般人。
她臉上沒有絲毫怒氣,反而露出了一個溫婉賢淑的笑容。
她走到李嫂子面前,親熱地拉住她的手,一臉真誠地說:“這位嫂子,您說得是。我剛來,什麼都不懂,以後還得請您和各位嫂子多多指教呢。”
她姿態放得極低,態度又謙和,搞得李嫂子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準備好的一肚子酸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這還差不多。”李嫂子幹巴巴地說。
夏蘭蘭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她看了一眼李嫂子盆裏那件洗得發黃的白襯衫,狀似無意地說道:“哎呀,李嫂子,您這件衣服可真白淨。不像我,笨手笨腳的,連件衣服都洗不幹淨。”
李嫂子一聽這話,尾巴都快翹上天了。
“那是!洗衣服可是有訣竅的!得先用皂角泡,再用棒槌敲……”她立刻就擺出了老資格的架子,開始傳授經驗。
夏蘭蘭就那麼微笑着,耐心地聽着,時不時還點點頭,露出一副“原來如此,學到了”的表情。
這副虛心求教的樣子,極大地滿足了李嫂子的虛榮心。
等李嫂子把自己的“洗衣秘籍”全都炫耀完,夏蘭蘭才話鋒一轉,故作苦惱地說:
“唉,嫂子你可真能幹,把家裏收拾得這麼好,不像我。”
她嘆了口氣,聲音不大,卻剛好能讓周圍的人都聽見。
“我們家秦烈啊,就是個大老粗,什麼都不懂。昨天我剛來,家裏跟個豬窩一樣,冷鍋冷灶的,連口熱水都沒有。我一個人,帶着孩子,忙活到半夜,才勉強能住人。”
她說着,還恰到好處地揉了揉眼睛,擠出兩滴眼淚。
“我這命苦,不像嫂子們有福氣,男人知道疼人。我啊,以後怕是有的累了。”
這話,表面上是在訴苦,是在自怨自艾,可聽在周圍軍嫂的耳朵裏,味道就全變了。
大家都是女人,誰聽不出這弦外之音?
這話翻譯過來就是:
你們男人知道疼你們,可你們還住大通鋪呢。我們家秦烈是不疼人,可我住的是獨棟小樓啊!我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凡爾賽呢!
再聯想到李嫂子剛才那句“住小洋樓”的酸話,夏蘭蘭這番話,簡直就是一記溫柔的耳光,不帶髒字,卻打得李嫂子臉上火辣辣的。
幾個原本跟着李嫂子起哄的軍嫂,都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
李嫂子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像是開了染坊一樣。她想反駁,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因爲夏蘭蘭說的,句句都是“實話”啊!
她總不能說“你住小樓你還有理了”吧?
“你……”李嫂子氣得指着夏蘭蘭,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夏蘭蘭卻像是沒看見她難看的臉色一樣,依舊笑得溫婉:“李嫂子,您怎麼了?是不是我說錯什麼話了?唉,都怪我這張笨嘴,不會說話。您大人有大量,可千萬別跟我這個鄉下人一般見識。”
她這番話,更是把李嫂子架在火上烤。
如果李嫂子再計較,就顯得她小肚雞腸,欺負一個剛來的“鄉下人”。
李嫂子氣得胸口上下起伏,最後只能狠狠地瞪了夏蘭蘭一眼,端着盆子,灰溜溜地走了。
看着李嫂子吃癟的背影,夏蘭蘭嘴角的笑意,才帶上了一絲真正的冷意。
她知道,這只是個開始。
在這個女人扎堆的地方,閒言碎語是免不了的。她今天這一手“綿裏藏針”,就是要給所有人立個規矩:
她夏蘭蘭,不是個好捏的軟柿子。
別惹我,惹了我,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果然,經過這麼一出,周圍那些原本還想看熱鬧的軍嫂們,看夏蘭蘭的眼神都變了。
從一開始的輕視和嫉妒,變成了敬畏和……一絲絲的忌憚。
夏蘭蘭沒再理會衆人各異的目光,她提着桶,走到水池邊,開始洗衣服。
陽光灑在她身上,她的動作不急不緩,從容淡定。
她知道,從今天起,她在這個家屬院,算是初步站穩了腳跟。
但她更知道,真正的挑戰,還在後頭。
比如,那個在醫院裏,對她虎視眈眈的文工團台柱,林雪。
又比如,那個隱藏在暗處,手裏握着另外半塊玉佩的,神秘的敵人……
不過,沒關系。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這一世,她誰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