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結束後,林知意回到了她位於頂層的公寓。
室內是極簡的裝修風格,黑白灰的主色調,冷硬得像一間安全屋。
她踢掉高跟鞋,赤腳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城市的燈火在她腳下鋪陳開一片虛假的星河。
她需要重新評估陸止安這個變量。
打開專用的加密筆記本電腦,她調出所有能查到的關於陸止安的公開和非公開信息。
技術背景幹淨,商業手段凌厲但合規,私生活簡單到近乎寡淡。
沒有任何明顯的弱點和把柄。
完美得像另一個版本的——她自己。
這個認知讓她感到一絲不安。
她習慣於掌控全局,習慣於看透他人,但陸止安像一團迷霧,你以爲看透了,轉眼他又展現出新的深度。
她閉上眼,強迫自己冷靜。
不能亂。
十年的準備,不能因爲一個意外出現的男人而打亂節奏。
她的復仇計劃,名爲“觀火計劃”。
取自“隔岸觀火”,她要做的,就是點燃那些仇人內心的貪婪、猜疑和恐懼,讓他們在自己的欲望之火中自焚。
第一個目標,王總背後的靠山,當年參與構陷謝氏的執行者之一——周天林。
一個依靠裙帶關系上位,精明卻格局狹小的男人。
他的弱點,在於他對自身地位的極度不安全感,以及對他那位強勢嶽父的恐懼。
林知意策劃的“清道夫”行動,正是針對這一點。
她通過數層僞裝,向周天林的嶽父家族匿名發送了一些“精心篩選”過的信息,暗示周天林正在利用嶽父的資源,暗中培植完全屬於自己的勢力。
信息真僞摻雜,看似無關痛癢,卻精準地描繪出一幅“白眼狼”的畫像。
她不需要僞造證據,她只需要引導對方自己去“發現”和“聯想”。
電腦提示音響起,一份新的加密郵件送達。
來自一個匿名地址,內容只有簡短的幾個字:“火已起風。周與嶽家心生間隙,內部審計即將啓動。”
林知意面無表情地關掉郵件,清空緩存。
周天林的倒台,只是時間問題。
這第一把火,燒得很旺。
她起身,從保險櫃的暗格裏取出一張泛黃的照片。
照片上,年輕的父母摟着笑得燦爛的小女孩,背景是曾經的謝家別墅。
那是十歲的她,謝知意。
指尖輕輕拂過父母模糊的笑臉,冰冷的眼神裏終於泄露出一絲深埋的痛楚。
“很快了。”
她對着照片無聲地低語,“所有參與其中的人,一個都跑不了。”
她走到酒櫃前,倒了一小杯烈性的威士忌,沒有加冰,一飲而盡。
灼熱的液體從喉嚨一路燒到胃裏,帶來一種近乎自虐的清醒。
就在這時,她的私人手機響了。
是一個沒有存儲的號碼,但她認得。
是陸止安。
他怎麼會知道這個號碼?
這個號碼幾乎不存在於任何公開記錄。
林知意盯着屏幕上跳動的數字,呼吸有瞬間的凝滯。
晚宴的交鋒,黑暗中的扶持,那句“創造規律”……以及此刻這個不合時宜的來電。
他到底想做什麼?
電話鈴聲固執地響着,在寂靜的房間裏顯得格外刺耳。
她深吸一口氣,接通電話,將酒杯穩穩放在桌上,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喂?”
她的聲音恢復了慣有的冷靜與疏離。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傳來陸止安低沉的聲音,背景音很安靜,似乎也在某個私密空間。
“林小姐,”
他的語調平靜無波,“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只是突然想起,晚宴上燈光熄滅時,你似乎被驚到了。還好嗎?”
一個看似關心,實則試探的電話。
他在確認什麼?
確認她的真實反應?
確認她是否如她表現出的那般無懈可擊?
林知意看着窗外無邊的夜色,緩緩勾起唇角,那笑容裏帶着一絲迎戰的冷冽。
“謝謝陸總關心。”
她語氣輕緩,聽不出任何情緒,“只是有點意外而已。我很好。”
“那就好。”
陸止安頓了頓,忽然話鋒一轉, “另外,林小姐,我對你提到的‘尊重規律’很感興趣。不知是否有這個榮幸,改日能與你深入探討?”
無形的戰書,隔着電波,輕輕落下。
林知意指間的手環,顯示着她的心率依然平穩。
“當然,”
她聽見自己用無懈可擊的聲音回答,“我的榮幸。”
電話掛斷。
房間裏恢復了死寂。
但林知意知道,有什麼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陸止安,這個男人,不再只是一個需要評估的“變量”。
他主動踏入了她的棋局。
而她,竟隱隱開始期待,這場勢均力敵的對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