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劉旭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邁步走向堂屋。在跨過門檻時,他特意低頭看了看一眼。門檻內側邊邊上,那道鹽線依舊完好無損。

他稍微安心了一點。堂屋內光線昏暗,只有一盞小小的鎢絲燈泡散發着昏黃的光。老式的木質桌椅上,果然擺着一碟白面饃饃,還冒着微弱的熱氣。旁邊有一小碗鹹菜。

“外婆”坐在桌邊的陰影裏,低垂着頭,手裏拿着一把舊木梳,慢吞吞地梳着其實並不算長的頭發。梳齒劃過頭發,發出沙沙的聲響,在寂靜的屋裏顯得格外清晰。它沒有看劉旭,也沒有說話。

劉旭也沒客氣,大大咧咧地在對面坐下,拿起一個饃饃就啃。目光卻快速掃視屋內。牆壁上掛着的日歷,日期模糊不清。 櫃子上擺着的照片,裏面的人像面容扭曲,看不真切。 唯一的出口是通往內室的門和進來的堂屋門,窗戶都緊閉着,糊着厚厚的紙。

規則五:【她害怕光】。

劉旭瞥了一眼那盞昏暗的燈泡。是因爲這個光嗎?所以它坐在陰影裏?

他啃着饃,味道正常,就是普通的面食。但他只吃自己拿的那個,不動那碗鹹菜。

規則三:【爸爸媽媽喜歡聽話的孩子,他她們說的話請牢記】。

“爸爸媽媽”還沒出現,他們的話自然也無從知曉。但“外婆”的話呢?它剛才叫自己進來吃饃,這算不算“話”?劉旭決定謹慎一點。規則處處是坑。

【日落降臨】

外面的天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暗,昏黃迅速被灰藍取代,最後一絲天光正在被地平線吞噬。

嗚——嗚——

風聲似乎變了,夾雜着更加清晰的、像是女人哭泣又像是狐狸哀嚎的聲音,從遠處隱隱傳來。“外婆”梳頭的動作停住了。它抬起頭,全黑的眼睛在昏暗光線下幾乎在發光,直勾勾地盯着窗外,嘴角似乎又勾起一絲難以察覺的、貪婪的弧度。

劉旭的心提了起來。關鍵的時間點要到了。

規則四:【當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請切記一定要回家。不管這個時候誰叫你?,他她請一定牢記回家,回家,回家。】

這條規則被重復強調了三次“回家”,其重要性毋庸置疑。但現在,他已經在“家”裏了。那麼,危險來自哪裏?

窗外的呼喚下最後一絲陽光徹底消失在地平線以下,黑夜降臨。

小院徹底被濃重的黑暗吞噬,只有堂屋這盞小燈泡散發出微弱的光暈,像茫茫黑海中的孤舟。

就在這時——

篤篤篤。

輕輕的、有節奏的敲擊聲,從窗戶的方向傳來,像是有人用指關節在叩擊窗櫺,劉旭全身肌肉瞬間繃緊。

“外婆”猛地轉過頭,看向窗戶,臉上露出一種極其詭異的、混合着期待和惡意的表情,敲擊聲停了。

然後,一個聲音響了起來。輕柔、甜美、帶着一絲急切和關切,熟悉得讓劉旭頭皮發麻——

那是他記憶中,媽媽的聲音。

“小旭……小旭……開開門,媽媽回來了……” “外面好冷啊……快讓媽媽進去……” “小旭,聽話……”

聲音惟妙惟肖,充滿了母性的擔憂和溫暖,在這死寂的黑夜和恐怖的氛圍中,顯得格外誘人,也格外瘮人。

彈幕再次爆炸: “[媽媽?!是媽媽的聲音!]” “[規則四!不管誰叫都不能出去!]” “[可那是媽媽啊!規則三不是說爸爸媽媽的話要聽嗎?!]” “[矛盾了!規則沖突了!]” “[開門啊!主播!是媽媽!]” “[不能開!那是假的!絕對是假的!]”

劉旭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竄起。他知道那是假的。真正的母親絕不可能出現在這裏。但那聲音太真實了,帶着一種魔力,撩撥着人內心最深處的依賴和情感。

“外婆”在陰影裏發出了低低的、幸災樂禍般的笑聲。

窗外的“媽媽”沒有得到回應,聲音變得更加焦急,甚至帶上了哭腔: “小旭?你怎麼了?爲什麼不給媽媽開門?” “外婆是不是在裏面?她是不是不讓你開?” “小旭,聽話,快開門!外婆她……她不是……”話說到這裏,戛然而止。

佛被什麼東西掐斷了喉嚨。緊接着,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低沉、嚴肅、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是他爸爸的聲音。

“劉旭!”

爸爸的聲音帶着怒意。 “把門打開!立刻!馬上!” “你連你老漢的話都不聽了嗎?!” “是不是屋裏那個老東西教唆你的?!開門!”搞快點開門。

兩個至親的聲音,交替在窗外響起,一個哀婉祈求,一個嚴厲命令,形成一種巨大的、令人崩潰的心理壓力。它們精準地利用了規則本身的矛盾,以及人類最基本的情感。劉旭感到心髒狂跳,手心冒汗。

他非但沒有後退,反而一步步,朝着那扇正在被瘋狂撞擊的堂屋門,走了過去。劉旭感到心髒狂跳,手心冒汗。

他知道不能開。但規則三和規則四的沖突,像兩把鉗子撕扯着他的神經。

“外婆”在陰影裏笑得更加明顯,甚至露出了尖尖的牙齒。它似乎在欣賞這場精彩的表演,等待劉旭做出錯誤的選擇。

就在這時——

砰!砰!砰!

敲擊聲變成了粗暴的撞擊!整個窗戶都在震動!糊窗的紙被震得簌簌作響!

門外的“父母”似乎失去了耐心,聲音變得尖厲而扭曲,不再是模仿,而是露出了猙獰的底色!

“開門!” “吃了你!” “不開門我們就一直在外面!你永遠別想出來!”

巨大的撞門聲、扭曲的咆哮聲、陰影裏老變婆的竊笑聲、頭頂昏黃搖曳的燈光……所有的一切交織成一場恐怖的交響樂!

而劉旭,站在昏暗的堂屋中央,成了這場交響樂唯一的聽衆和主角。他猛地看向那扇被瘋狂撞擊的堂屋門,又看了一眼角落裏蠢蠢欲動的“外婆”,最後目光落在自己撒了鹽的門檻上。

鹽線能擋住外面的“東西”嗎? 屋裏的這個,又會什麼時候徹底撕破僞裝?

他被困在了這個燈光昏暗的囚籠裏,內外皆敵。劉旭緩緩吐出一口氣,眼神卻逐漸變得銳利和堅定。

“吵死了。”

他低聲說了一句,不知道是在說門外的東西,還是屋裏的老變婆。

然後,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觀衆再次驚掉下巴的動作——

他非但沒有後退,反而一步步,朝着那扇正在被瘋狂撞擊的堂屋門,走了過去。

【全球視角】

就在劉旭直面危機的同一時間,全球各地的直播畫面中,慘劇正在上演。

霓虹國的選手山口孝太,在聽到“媽媽”溫柔的呼喚後,淚流滿面地相信了規則三,不顧一切地打開了門閂……直播信號在他淒厲的尖叫聲和令人牙酸的咀嚼聲中瞬間黑屏。霓虹國境內,三處地區同時爆發“鬼敲門”事件,死傷慘重,國運哀鳴。

白象國的苦行僧拉吉,試圖用恒河水灑滿門楣並高聲誦經,起初似乎有效,門外的聲音一度減弱。但很快,更多的、模仿着他已故師父和同伴的聲音響起,經文節奏被打亂,最終法力反噬,直播畫面被翻涌的黑發淹沒…新德裏上空籠罩起不祥的陰雲。

鷹醬國的選手麥克·詹寧斯,前海豹突擊隊員,依靠強大的心理素質和攜帶的戰術裝備,成功抵御了最初的音波攻擊和精神幹擾,甚至用強光手電和戰術匕首擊退了第一次物理沖擊,但他無法理解“鹽”和“銅器”的意義,只能被動消耗裝備,情況岌岌可危…

唯有龍國的直播畫面,劉旭那看似魯莽的迎門而上,牽動着所有平行世界華夏國民的心。他們屏息凝神,等待着下一個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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