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晚有些呆滯。
“時……”男人改口,“她很難追的,我當時好幾個競爭對手,”
他笑的聲音很斯文,“現在都會很擔心她被人搶走呢。”
幾個病友忍不住笑了起來。
時晚冷掉的心,像是被一只手托了起來。
溫柔地把她的自尊,黏上了一塊。
本來只覺得是他好心幫忙,萍水相逢,時晚現在突然萌生了幾分……
想看看他的沖動。
記住他,如果有機會,也報答他。
好在醫生說傷得不重,過幾天,眼睛裏面的瘀血散了,就可以重見光明了。
“我要陪她吃晚飯了,”男人握住她的手腕,對她的病友說,“晚些再聊?”
茶壺會就此散去。
時晚摸到了男人遞過來的溫熱飯盒。
清炒竹筍,水蒸蛋,燕窩小米粥,一塊切成薄片的牛肉。
很清淡的病號餐。
沒有蔥姜蒜,幾個菜居然都是她愛吃的。
時晚的嘴角勾起一絲微笑。
時晚吃得不多,便放下了筷子,手指被男人抓住,指紋摁在了……
他的臉頰上麼?
“我這裏有一顆痣,”他的喉結滾動,聲帶震顫着她的指尖,她才恍然大悟,是喉結,
“記清楚。”
時晚的指尖被燙到,想掙扎。
男人輕聲問,“如果以後我出去拿藥,你想找我,怎麼像別人形容我?”
時晚愣住。
她是有家的,事實上,也訂婚了,受傷醒來,理應回家的。
她還會和他有多少交集?
時晚不知道,只是有些呆滯地回答他,
“好,記住了……”
他卻根本沒有放開她的手,反而引導着往上,撫摸着他的臉頰,
“我的眼睛是這種形狀的,你也記住。”
睫毛很長,眨來眨去的,有些癢。
“這裏是鼻子。”
皮膚不可思議的細膩光滑,眉眼深邃,鼻梁高挺。
像是外國人一樣。
男人的帥氣來源於女人的想象,時晚學過畫畫,在心中勾勒出來的他的樣子,俊美到不可思議。
“這裏是嘴唇。”
她的指紋碰到了他身體上最薄的一層皮膚。
唇形很好看,嘴唇很薄,在這樣輪廓分明的臉上,不知道是紅潤的,還是微微發白的……
時晚的手指,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着。
他修長的手,好像也微微升了幾分溫度。
“我……”她有些呼吸困難,“記得了,謝謝。”
膩滑的手遊魚一般地鑽出了他的桎梏,落回寬大的病號服上。
他微微下垂的睫毛抖了抖,眼中劃過一絲勢在必得。
就着一道不甜純香的芝麻米麻薯,時晚了解到了他的身世。
渣男的爸,生病的媽,上學的妹,懂事的他。
像個霸總文學的瑪麗蘇小白花。
時晚帶入了,把手機裏的錢全都轉給了他。
“對了,你叫什麼?”時晚這才發現她也沒有做自我介紹,“我叫時晚。”
他漆黑的眸子帶着些許笑意,【我知道,我很早,就知道。】
“名字好聽,但寓意不好,爲時已晚?”
時晚頓了頓,勉強地笑着,“爸媽給的,我也沒辦法……”
“你呢?”
男人輕聲說,“你可以叫我Herrmann。”
“Herrmann?我的發音正確麼?”
他的手握住了她格外纖細伶仃的下巴,強勢的力氣讓她不得不仰頭。
“前鼻音,舌頭的位置不太對,”
男人的手伸進毫無防備的紅唇之中,微涼的指尖點了一個位置,“舌尖抵在這裏,你重新發一下。”
時晚的心,在打鼓。
很明顯的入侵感,讓她想逃。
並不排斥,只是害怕。
這對麼?這個動作有些……
過於私密了吧?
她好想看看他的表情,是坦然處之,還是和她一樣,有些口幹舌燥?
只可惜她看不到。
她不想被這樣一直掐着下頜,按照他的要求,重新發聲。
“嗯,對了。”
男人的聲音低沉了很多,嘶啞了很多。
如果她可以看到,就會發現,眼前那個眉眼幹淨溫柔的美少年,正帶着微笑,凝視着自己,沾染着她口水的手。
時晚卻突然想起,她前夫……
姑且叫前夫吧,其實現在得算未婚夫,裴遠橋有個兒子。
中德混血,也有個外國名字的。
這個Herrmann好像就是德國名字,好像是【紳士先生】的意思。
裴遠橋骨子裏是個癡情種,以前很喜歡自己的第一任老婆。
她爲了討好他,還和這個繼子關系不錯,找他學了不少德語句子。
那個小孩兒叫……
裴昭禮。
現在……
還在德國讀書吧?
*
優雅的古典鋼琴曲響起,時晚有些昏昏欲睡。
Herrmann收拾好病房裏的剩飯和餐具站起來。
“少爺,我來——”剛才和時晚一起坐在病床上嗑瓜子的阿姨趕緊沖了過來。
男人幹淨到幾乎透明的眉眼,劃過一絲冷戾。
王媽趕緊鬆手,低頭,大氣都不敢吐出來一口。
所謂的多人病房,其實是一間碩大又奢華的VIP高級病房。
只有一張床,一個病人。
其他人,既是下人,也是演員。
幾個人沉默着跟着Herrmann出去。
“裴少,時小姐的傷可能下周就會好……”
醫生恭恭敬敬地在他面前頷首,
“要不要讓她的眼睛再病幾周?”
一米九三的裴昭禮雙手插兜,漠然地看着矮胖的醫生,
“我怎麼可能傷害姐姐?”
隱藏身份占有她,自然有其他的辦法。
男人深吸了一口煙,薄薄的紅唇吐出一口煙氣,“這兩個人,”
他指了指病房裏和時晚聊天的阿姨和小姑娘,吩咐醫生,“處理掉。”
男人轉身便走,醫生冷嗤一聲,對小姑娘說,“你剛才是不是摸少爺的手了?”
小姑娘嚇得臉色蒼白,“林特助,我……我沒有注意,只是無心之失……”
王媽壓低了聲音小聲喊,“我們真的再也不會犯錯了,少爺,時小姐會聽出聲音的!”
現在換了人,聲音也會改變,她會發現端倪……
“算了,”裴昭禮吸了一口煙就扔進了垃圾桶,在身上噴了除味劑,
“下不爲例。”
穿着白大褂的林特助看着男人的背影,對王媽說,
“算你們走運,少爺心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