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流產後的第三日，侯府仍被一層壓抑的氣氛籠罩。
榮安堂的香爐裏燃着安神香，煙絲嫋嫋，卻驅不散老夫人眉宇間的愁緒。
她坐在鋪着狐裘的太師椅上，手裏反復摩挲着那只未繡完的虎頭鞋，金線在指尖纏繞，像解不開的心事。
張嬤嬤端來一碗溫熱的參湯，輕聲道：“老夫人，您已經兩夜沒睡好，喝點參湯補補身子吧。若是您垮了，侯府可就真沒主心骨了。”
老夫人接過參湯，卻沒喝，只是望着窗外凋零的海棠花，聲音沙啞：“我總想着，能親手抱抱重孫，可現在……”
她話沒說完，眼淚就落了下來，滴在參湯裏，泛起一圈圈漣漪。
“盛言那孩子，你多照看些。趙氏沒了機會，侯府的希望，怕是要落在她身上了。”
張嬤嬤連忙點頭：“老夫人放心，奴婢會多留意盛侍妾的。只是……正院那邊，這幾日動靜不小。”
“孟氏？”老夫人眉頭一皺。
“她還敢折騰？”
“倒不是折騰，是……”
張嬤嬤壓低聲音，“奴婢聽說，主母這幾日吃不下飯，還總惡心，剛才讓太醫去診脈，太醫說……說主母懷了孕，已經快兩個月了。”
“什麼？！”
老夫人手裏的參碗“哐當”一聲落在桌上，湯水流了一地。
她猛地站起身，難以置信地看着張嬤嬤，“你再說一遍？孟氏懷了孕？”
“是，太醫剛確診的，已經派人去北疆給侯爺送信了。”
張嬤嬤扶着老夫人，生怕她激動摔倒。
老夫人愣在原地，良久才緩過神，臉上的悲戚漸漸被復雜的情緒取代。
孟氏是侯府的主母，她懷的孩子，是名正言順的嫡子，比任何妾室的孩子都金貴。
可一想到趙氏的孩子是因孟氏的陪房而沒，老夫人心裏又堵得慌。
“讓她好好養着吧。”
老夫人最終嘆了口氣，語氣裏滿是無奈。
“畢竟是嫡子，不能出任何差錯。”
消息像長了翅膀，很快傳遍了整個侯府。
冷香院裏，春桃拿着剛從廚房換來的新鮮蔬菜，臉色復雜地對盛言說：“姑娘，主母真的懷了孕！廚房的大嬸說，太醫特意叮囑，以後主母的飲食要單獨做，連鹽都要選最細的，比當初趙妹妹的待遇還要好！”
盛言正坐在窗邊整理藥材，聞言指尖一頓，曬幹的紫蘇葉從指縫滑落。
她抬起頭，看向窗外——正院的方向隱約傳來丫鬟的歡笑聲，與冷香院的安靜形成鮮明對比。
系統界面突然彈出提示：【檢測到主母孟氏懷孕（孕6周），觸發支線任務——規避主母派系因“嫡子”產生的打壓（持續30天），任務獎勵：受孕概率+15%，解鎖“嫡庶關系”應對指南，任務失敗：生存點數-50，受孕概率清零】
受孕概率清零？盛言心裏一緊。
孟氏懷了嫡子，定會視她爲眼中釘。
畢竟她是目前最有可能被蕭瀚選中生下庶子的人，庶子的存在，會威脅到嫡子的地位。
接下來的一個月，孟氏派系的打壓只會更加猛烈。
“姑娘，您別擔心！”
春桃放下蔬菜，走到盛言身邊，“侯爺現在看重您，老夫人也護着您，主母就算懷了孕，也不敢對您怎麼樣！”
盛言搖了搖頭，撿起地上的紫蘇葉，語氣平靜：“孟氏現在有了嫡子做靠山，老夫人就算再護着我，也不會真的爲了我得罪她。咱們得更小心，尤其是飲食和日常用度，絕不能出任何差錯。”
話音剛落，院門外傳來丫鬟的通報聲：“盛侍妾，主母請您去正院說話。”
盛言心裏一沉，孟氏剛確診懷孕，就急着找她，定沒好事。
她對春桃叮囑道：“我去去就回，你守在院子裏，若是我半個時辰還沒回來，就去榮安堂找張嬤嬤。”
春桃連忙點頭，看着盛言跟着丫鬟離開，心裏滿是擔憂。
正院的主屋比往常更熱鬧，丫鬟們端着剛熬好的燕窩粥、新鮮的水果，來來往往，臉上都帶着討好的笑容。
孟氏坐在鋪着軟墊的椅子上，穿着一身正紅色的織金錦袍，上面繡着繁復的牡丹花紋，頭上插着赤金點翠鳳凰步搖，氣色紅潤，眼神裏滿是得意。
看到盛言進來，孟氏放下手中的玉杯，語氣帶着幾分居高臨下：“盛侍妾來了，坐吧。”
“謝主母。”
盛言屈膝行禮，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坐姿端正，雙手放在膝蓋上，不敢有絲毫懈怠。
孟氏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譏諷：“我聽說，侯爺最近常去你那冷香院？還賞了你不少好東西？”
“回主母，侯爺只是偶爾去坐坐，賞賜也是侯爺的心意，妾不敢推辭。”
盛言語氣平靜，不卑不亢。
“偶爾坐坐？”孟氏冷笑一聲，拿起桌上的帕子擦了擦嘴角。
“盛侍妾，我勸你還是安分些。如今我懷了嫡子，是侯府的功臣，侯爺心裏最看重的，只會是我和我的孩子。你一個小小的侍妾，別想着爭寵，更別想着生什麼庶子，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盛言心裏清楚，孟氏這是在警告她，讓她放棄受孕的念頭。
她抬起頭，迎上孟氏的目光，語氣堅定：“主母放心，妾從未想過爭寵，只是想好好伺候侯爺，爲侯府盡一份力。至於子嗣，都是天意，妾不敢強求。”
“天意？”
孟氏挑眉，“我告訴你，在這侯府，我就是天意！”
她說着，對身邊的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立刻端來一碗紅色的湯水，放在盛言面前。
“這是我特意讓廚房給你熬的‘安神湯’，裏面加了些補氣血的藥材。”
孟氏語氣帶着幾分不容拒絕，“你最近照顧趙氏，辛苦了，快喝了吧。”
盛言看着碗裏的湯水，鼻尖縈繞着一股淡淡的藥味。
這根本不是安神湯，裏面加了“紅花子”，雖不如藏紅花狠毒，卻也有避孕之效，長期服用，會導致女子難以受孕。
她心裏一緊，面上卻不動聲色，端起碗，作勢要喝。
就在這時，系統突然提示：【檢測到“紅花子”成分，觸發“危機規避”機制，可借“突發不適”拒絕飲用】
盛言立刻捂住胸口，臉色發白，將碗放在桌上，咳嗽了幾聲：“主母恕罪，妾……妾最近有些風寒，太醫叮囑不能喝溫補的湯水，否則會加重病情。這碗湯，妾實在不敢喝。”
孟氏臉色一沉，顯然不信：“你是不是故意不喝？”
“妾不敢！”
盛言連忙起身，屈膝行禮，“若是主母不信，妾可以讓太醫來作證。只是現在妾實在難受，想先回院子休息，還請主母恩準。”
孟氏看着她蒼白的臉色，又想起她最近確實常去照顧生病的趙氏，心裏雖有懷疑，卻也不敢真的強逼她。
若是盛言真的病了，強逼她喝藥出了差錯，老夫人那裏也不好交代。
“罷了，你既然不舒服，就先回去吧。”
孟氏揮了揮手，語氣帶着幾分不耐煩，“只是你記住，安分守己才能長久，別想着耍什麼小聰明。”
“是，妾記住了。”盛言屈膝行禮，轉身快步離開。
走出正院時，她才發現後背已經滲出了一層冷汗，剛才若是反應慢了，喝了那碗湯，她的受孕計劃就徹底泡湯了。
回到冷香院，春桃連忙迎上來：“姑娘，您沒事吧？怎麼臉色這麼白？”
盛言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春桃遞來的熱茶，才緩過神：“孟氏給我喝加了紅花子的湯，想讓我不能受孕。幸好我反應快，借病推掉了。”
“什麼？！”
春桃氣得直跺腳，“主母也太狠毒了！竟然用這種陰招！”
“別氣。”
盛言安撫道，“她現在懷了嫡子，容不下我，很正常。以後咱們的飲食，都要你親自去廚房盯着，別人送來的東西，一口都不能吃。”
春桃點了點頭，又想起什麼，小聲說：“姑娘，我剛才聽說，林姨娘也去正院了，還送了一支赤金鑲紅寶石的發簪給主母，說是祝主母生個大胖小子。林姨娘這是想巴結主母，聯手對付您啊！”
盛言皺緊眉頭，林氏本就嫉妒她，如今孟氏懷了孕，兩人很可能會聯手。
一個有嫡子做靠山，一個有之前的寵妾身份，她們聯手，對她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我知道了。”
盛言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堅定。
“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沉住氣。孟氏剛懷孕，胎象不穩，老夫人不會讓她過多插手後院的事；林氏想巴結孟氏，可孟氏未必真的信任她。咱們只要按部就班，做好自己的事，再尋找合適的機會，一定能避開她們的打壓。”
接下來的幾日，盛言更加謹慎。她每天都會去書房陪伴蕭瀚處理公務。
卻不再刻意討好，只是安靜地爲他磨墨、遞茶，偶爾在他處理北疆文書時，說幾句自己對北疆風俗的見解。
這些都是她從《北疆風物錄》裏看到的，卻總能說到蕭瀚的心坎裏。
蕭瀚對她的態度也愈發溫和。他會在處理完公務後，和她聊幾句家常。
會在她咳嗽時，親自給她遞上溫水；甚至會在她離開書房時，叮囑她“路上小心，別着涼”。
這些細微的關心，讓盛言心裏泛起一絲暖意，卻也讓她更加清醒。
她不能對蕭瀚產生真感情，她的目標是完成系統任務，在侯府立足。
而孟氏和林氏，果然開始聯手打壓她。
孟氏以“主母”的名義，減少了冷香院的份例，把上好的綢緞、炭火都換成了次品。
林氏則在府裏散布謠言，說盛言“嫉妒主母懷了嫡子，暗中詛咒主母”，試圖敗壞她的名聲。
面對這些打壓，盛言沒有正面反抗。
份例被換，她就讓春桃用自己的月錢去外面買。
謠言四起，她就更加謹言慎行，每天除了去書房和榮安堂，幾乎不出冷香院，讓謠言不攻自破。
老夫人看在眼裏，對盛言的懂事更加滿意。
她特意讓人給冷香院送去了上好的綢緞和炭火，還在蕭瀚面前誇贊盛言“識大體、顧大局”。
讓蕭瀚對盛言的好感又多了幾分。
時間一天天過去，孟氏的胎象漸漸穩定，她開始更加明目張膽地打壓盛言。
她以“侯府節省開支”爲由，停了盛言去書房伺候的權限，還讓孫氏盯着冷香院的動靜。
一旦發現盛言有任何“不當”之舉，就立刻向她匯報。
盛言知道，孟氏是想切斷她和蕭瀚的聯系，讓她失去受孕的機會。
她必須想辦法，重新獲得去書房伺候的權限，否則，三個月的期限一到，她的任務就會失敗。
這天晚上，盛言坐在梳妝台前，看着鏡中自己的倒影。
她穿着一件淡紫色的襦裙，頭發梳成簡單的雙環髻，只插了一支銀質梅花簪，臉上沒施粉黛，顯得格外素雅。
系統界面上的受孕概率依舊停留在72%，距離三個月的期限，只剩下一個月的時間。
她想起蕭瀚之前在書房裏看《北疆風物錄》的樣子，想起他說“北疆風寒，待來年春暖花開，帶你去看看”的承諾（雖然他後來又把紙條撕了）。
心裏突然有了一個主意。
她從衣櫃裏翻出那本《北疆風物錄》，仔細翻看了幾頁，在裏面夾了一張紙條。
上面寫着：“北疆冬季嚴寒，駐軍將士需多備棉衣，妾已托人打聽，江南的棉花質地柔軟、保暖性好，可批量采購送往北疆。”
她知道，蕭瀚最關心北疆的軍務，尤其是駐軍將士的冷暖。
若是她能在這件事上幫到蕭瀚，蕭瀚定會重新重視她，她也就能重新獲得去書房伺候的權限。
第二天一早，盛言讓春桃把《北疆風物錄》送到書房。
說是“妾偶然看到書中關於北疆冬季的描寫，想到駐軍將士的棉衣問題，特將此書送回，希望能幫到侯爺”。
春桃有些擔心：“姑娘，主母不讓您去書房，咱們私自送書過去，會不會惹主母不高興？”
盛言搖了搖頭：“這是關於北疆軍務的事，主母就算再不高興，也不敢阻攔。你放心去吧，不會有事的。”
春桃點了點頭，拿着書，小心翼翼地往後院書房走去。
盛言站在院門口，看着春桃的背影，心裏滿是期待。
這是她目前唯一的機會，她必須成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