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冬哥又約雨明下班後一起吃飯。雨明問都有誰，冬哥說就他自己。雨明就很爽快地答應了。他需要有人說說話讓他暫時忘掉那些煩惱。
冬哥在雨明單位的門口等他，見面後冬哥很自然地把手搭在雨明的肩上。雨明曾對冬哥說過不要這樣他覺得兩個男人在外面勾肩搭背有點引人注目。冬哥說他自己心裏有鬼，世上這麼多人，誰會在意別人，就算他們在街上親嘴別人頂多也就瞟一眼，而且他們走在街上別人肯定會認爲他們是兄弟。雨明也就不再堅持，他自己對這種稍顯親昵的動作也並不排斥，他覺得可能是自己對自己身份的敏感。
“你最近怎麼這麼有空？”雨明覺得冬哥最近約他的次數有點多。
“這不是你們公司搬來這邊，我下班過來幾分鍾，方便。”
“是不是最近又空窗了？”
冬哥笑笑沒說話。
“你可真行，換人比換內褲都勤。”
“你要願意跟我我絕對做貞潔烈女。”
“那還是算了，搞得這麼淒慘，不敢耽誤你做放浪淫棍……你趕緊把那個小飛收了吧，我真是夠了。”
“還纏着你呢？”
“最近倒少了點。”
“還不是怪你自己長得一副遭人死纏爛打的臉。”
雨明對自己的長相還是挺有自信的。這倒不是說他自己確實認爲自己好看，而是周圍人的評價和圈裏人的追捧。雨明小時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胖墩，但在上初中後突然撥條，像換了個人似的，從此以後雨明被人評價的就幾乎都是這孩子真好看，雖然他的學習成績也還不錯。這也讓他在圈裏很受歡迎。冬哥對雨明浪費自己的長相痛心不已，他說如果他要長成雨明這樣一定幹遍整個G圈。雨明就說你現在也差不多了。
“就沒發現一個能看上的？”冬哥認真地問了一句。
雨明低頭想了想，搖搖頭。
“差不多行了，哪有十全十美的，有時候湊合也能過。”冬哥過來人似的開導。
“也沒見你湊合多久。”
“操!”
其實雨明也並非一直就是那種寧缺毋濫的人，只是他已經過了那段飢不擇食的時間。雨明從高中性成熟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性取向，那時他就喜歡成熟的男老師，特別是那個和藹胖胖的語文老師，這讓他的語文成績在高中時突飛猛進，代價就是理科成績明顯退步。學生時代雨明一直是乖乖生，雖然心裏有萬般渴望但很小心地壓抑着。大學畢業後他真正放飛了自我，那時雨明留在昆明，他在畢業後的當年就迫不及待地進了圈，只要不排斥，他都可以和人上床，直到遇見了龍哥。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覺得自己要付出全部的愛情。但是當他發現他不過是龍哥幾個性夥伴之一時，他從雲端跌入地心。他從雲南來到廣州，完全是再不能擺脫那種時刻縈繞的心魔。從那時起他就對這種純粹肉欲的交歡沒了興趣，他寧願幻想着一段虛無的感情。
當年他進入集團公司法務部，比他年長近十歲的洪喻辰算是他的進門師傅，洪喻辰非常耐心專業地教他公司各項法務，手把手帶他籤訂審核合同，與客戶談判，去法院應訴。雨明對他也是一心一意，這種一心一意不只在工作上，他知道他的那種多年未有的愛慕又一次來臨。 因此當洪喻辰爲了事業選擇來到這個二級公司擔任綜合一部主任問雨明願不願意跟他下來時，雨明是毫不猶豫的。對於雨明而言，工作只是謀生的手段，哪裏都一樣，他對職位金錢的渴求幾乎是最低限度的。他相信即使洪喻辰要他跟去天涯海角他也一樣不會拒絕，盡管他知道他同洪喻辰之間毫無可能，因爲洪喻辰當時已經有未婚妻，而且洪喻辰沒有絲毫改變性取向的可能。洪喻辰的規劃是正確的，在這個公司做了不到兩年，他就被調回到集團公司任法務部副經理。但是洪喻辰卻沒有將雨明調回去，雨明失望地等到洪喻辰正式回到集團公司才相信自己被拋棄。雨明又一次體會那種心痛，而且這次的感情完全是他一個人的想像，他沉醉在自己的幻覺中跟隨沉淪，他連記恨都沒有對象。洪喻辰現在已經是集團公司法務部經理，他們已經完全沒有交集，也許再見他都不會記得雨明了吧。這已經是很多年前的往事，此後雖然雨明並不缺性伴侶，但他再沒有爲感情如此投入。
有時候他挺羨慕冬哥或者小飛，或者圈裏的很多人，他們似乎很容易找到欣賞喜歡的人，盡管這種喜歡可能不會持續太長時間，但這一段一段充實的感情也會讓人感覺生活的美好，不會像雨明這樣在這麼多年裏總會覺得人世清冷。
“你知道你身上最吸引人的地方是什麼嗎？”冬哥問雨明。
“不是這張臭臉嗎？”雨明擠出一絲笑。
冬哥盯着雨明，端詳了好久。“是那種說不上冷漠但絕不熱情，欲拒還迎，不過也就配你這張臉，但凡是別的臉，就真是一張臭臉了。”
“我可沒那麼心機。你可想得真多。”
其實雨明心裏知道，他從來不會刻意去怎麼表現，他只是覺得很多事很多人都無所謂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