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商業街熙熙攘攘。林梔和沈雨晴先到了約定的奶茶店，給還在學校參加活動的蘇曉發了位置。
“總算周末了！我得好好補個覺！”沈雨晴吸了一大口奶茶，滿足地喟嘆，又興致勃勃地翻着手機，“快看，這家新開的飾品店好像不錯，待會兒我們去逛逛？”
林梔笑着點頭，心情放鬆。能和朋友們這樣無憂無慮地逛街，是她初中時不敢想象的。
過了一會兒，蘇曉到了。她穿着熨燙平整的連衣裙，背着款式簡潔但質感很好的書包，臉上帶着一絲活動後的疲憊，但眼神依舊銳利。
“等很久了吧？”蘇曉坐下，點了杯美式咖啡，與林梔和沈雨晴手中花花綠綠的奶茶格格不入。
“沒多久！曉曉，你們那個競賽培訓怎麼樣？是不是超難？”沈雨晴好奇地問。
蘇曉揉了揉太陽穴，語氣帶着一種習以爲常的從容：“還好，就是知識點比較深，需要提前自學大學內容。不過多接觸這些對以後有好處，視野能開闊很多。”她說着，目光轉向林梔和沈雨晴，“你們周末有什麼計劃？除了逛街。”
“睡覺！追劇！哦對，還有下周一要交的化學報告，不是還沒弄完嘛。”沈雨晴掰着手指頭數。
蘇曉微微蹙眉：“報告還沒做完？我以爲你們早就分工好了。這種小組任務最好提前完成，拖到最後一刻質量沒法保證。”她的視線落在林梔身上，“林梔，你負責的數據整理部分呢？那些原始數據比較亂，需要非常細心，可不能出錯，不然會影響顧辰後面的分析。”
林梔握着奶茶杯的手緊了緊，小聲說：“我正在整理，會盡快弄好的。”
“嗯，上點心。”蘇曉點點頭，又像是想起什麼，隨口問道，“對了，你們和陸馳、陳默他們很熟了嗎？我看你們課間經常說話。”
“陸馳挺有意思的啊，像個開心果。”沈雨晴說，“陳默嘛，感覺神神秘秘的，不過也不討厭。”
蘇曉攪拌着咖啡，語氣平淡卻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提醒：“交朋友可以，但也別走得太近。尤其是陸馳，聽說他家境很好，那種富家子弟，心思活絡，誰知道是不是一時興起。還有陳默，看起來就挺復雜的。我們還是應該把精力更多放在和學習習慣好、目標明確的同學交流上。”
她這話雖然沒指名道姓，但意思很明顯，覺得林梔和沈雨晴和“那幾個人”混在一起，有點“不務正業”。
沈雨晴臉上的笑容淡了些，沒接話，低頭戳着杯子裏的珍珠。
林梔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她感覺蘇曉和她們之間，仿佛隔着一層無形的玻璃。玻璃那頭的蘇曉，正沿着一條規劃清晰、不斷向上的階梯前行，偶爾回頭看看她們，投來帶着優越感和一絲不認同的目光。
之後的逛街也變得索然無味。蘇曉對沈雨晴看中的那些可愛風飾品評價“太幼稚”，對林梔試穿的一條碎花裙子也只是淡淡說了句“還行吧，不過不太顯氣質”。她更傾向於走進那些設計簡約、價格不菲的品牌店。
分別時，蘇曉又叮囑了一句：“記得化學報告，周一別遲交。”
看着蘇曉走向公交站的背影，沈雨晴長長吐了口氣，挽住林梔的胳膊：“唉，我怎麼覺得跟蘇曉出來玩比上學還累啊？她好像無時無刻不在……考核我們。”
林梔默默點頭。那份初中時代依賴的“友情”，在進入高中後，因爲各自步伐和視野的差異，已經出現了清晰的、令人無力的裂痕。
和沈雨晴分開後，林梔那點因爲周末和友情（盡管有裂痕）而產生的輕鬆心情，在走到家門口時，便消失殆盡了。她深吸一口氣，才拿出鑰匙開門。
果然，父親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報紙，聽到開門聲，頭也沒抬。
“回來了？”低沉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嗯。”林梔應了一聲，想換鞋趕緊回自己房間。
“聽說你們上周進行了數學單元測？”父親放下報紙，目光如炬地看向她，“成績出來了嗎？”
林梔的心猛地一沉。她最害怕的時刻還是來了。她從書包裏慢吞吞地拿出卷子，遞了過去。
父親接過卷子，目光直接掃向頂端的分數——85分。他的眉頭立刻鎖緊了。
“85？”他的聲音抬高了一些，帶着明顯的不滿，“上次周考不是還有88嗎？怎麼還退步了？”
“這次……題目有點難，最後一道大題我……”林梔試圖解釋。
“題目難是借口嗎？”父親打斷她，語氣嚴厲，“林薇上次跟我說，她們這次月考，數學平均分都比你這高！你姐姐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這種基礎題從來都是滿分！”
又是林薇姐姐！又是比較！
林梔低下頭，手指緊緊攥着衣角，眼眶瞬間就紅了。那85分，是她努力了很久的結果，班排名還進步了五名。可在他眼裏，永遠只有不夠完美的分數，和比別人家的孩子。
“我看你心思就沒完全放在學習上！”父親將卷子拍在茶幾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一天到晚在想什麼？是不是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同學出去玩了？我告訴你，高中是關鍵時期，一步落後，步步落後！”
母親從廚房探出頭，想說什麼，卻被父親一個眼神制止了。
“回你房間去！好好反省一下！把錯題都抄五遍！下次再考成這樣，周末就別想出門了！”父親下了最終命令。
林梔咬着嘴唇，強忍着不讓眼淚掉下來，拿起卷子，飛快地沖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
她背靠着冰冷的門板，緩緩滑坐在地上。門外，還能聽到父親對母親不滿的抱怨聲：“……都是你慣的，一點緊迫感都沒有……”
房間裏沒有開燈，一片昏暗。林梔把臉埋在膝蓋裏，無聲地流淚。外面的喧囂，蘇曉帶來的壓力，父親嚴厲的指責……所有的一切都像沉重的石頭壓在她心上。
她那麼努力地想要變好，想要開啓新生活，爲什麼還是這麼難？她伸出手，摸到床頭那顆已經有些褪色的橘子糖糖紙，緊緊攥在手心，仿佛那是唯一能汲取一點點溫暖的來源。
高中生活，並不全是陽光和汽水，更多的，是這些無法與人言說的、低落的瞬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