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宸科技頂層，總裁辦公室厚重的玻璃門隔絕了外界的喧囂。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海都市繁華的天際線，陽光熾烈，卻透不進室內凝重的氛圍。
靳珩坐在寬大的黑色辦公桌後，背對着光，整個人陷在陰影裏。桌上攤着幾份待籤的文件，筆尖懸停，墨跡在紙張上暈開一個越來越深的黑點，他卻毫無所覺。紅腫破皮的手背已經簡單處理過，裹着一層透氣的敷料，指節偶爾無意識地屈伸一下，帶來一陣鈍痛，提醒着那場發生在車庫的毀滅性風暴。
篤篤。
兩聲克制的敲門聲響起。
“進。”靳珩的聲音低沉平穩，聽不出波瀾。
門被推開，鷹眼安保的負責人王銳走了進來。他穿着剪裁合體的深色西裝，氣質幹練沉穩，手裏拿着一個不起眼的黑色加密U盤。他快步走到辦公桌前，將U盤輕輕放在桌面上，動作帶着職業性的謹慎。
“靳先生，您要的東西。”王銳的聲音壓得很低，帶着匯報工作的嚴肅，“雲頂尊邸地下車庫A區、B區、C區，以及您單元樓一層、地下電梯廳入口，近一個月內所有監控的原始備份，都在這裏。物業那邊已經處理妥當，原始記錄按您要求做了技術性覆蓋。”
靳珩的目光落在那個小小的黑色方塊上，像看着一枚即將引爆的炸彈。他沒有立刻去拿，只是抬了抬手，示意王銳可以離開。
王銳微微欠身，無聲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辦公室再次陷入死寂。靳珩盯着U盤看了幾秒，終於伸出手，將它拿起。冰涼的金屬外殼觸感，像握着一塊寒冰。他動作有些僵硬地將它插入電腦接口。
幾乎在同一時間，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推開，陸沉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臉上帶着熬夜的疲憊，但眼神銳利如鷹。
“珩哥！”陸沉幾步跨到辦公桌前，拉開椅子坐下，目光也緊緊鎖在靳珩的電腦屏幕上，“拿到了？快看看！”
靳珩沒有應聲，手指在鼠標上點擊，打開了U盤裏按日期排列的文件夾。他直接點開了最近兩周的監控記錄，目標明確地篩選出姜晚意那輛白色奔馳C級出入車庫的畫面。
屏幕被分割成數個監控窗口。時間被加速，車流人流在畫面中飛快穿梭。
陸沉屏住呼吸，身體微微前傾。
畫面定格在七天前的一個下午，三點十七分。
白色奔馳駛入車庫，熟練地停在一個公共訪客車位。駕駛座車門打開，姜晚意先下了車，繞到副駕駛一側。副駕駛門打開，一個穿着深色休閒西裝的男人利落地跨了出來。正是程牧。他臉上帶着輕鬆的笑意，很自然地伸手攬了一下姜晚意的腰。姜晚意沒有躲閃，反而側頭對他笑了一下，兩人姿態親昵地並肩走向電梯廳入口。監控清晰地捕捉到程牧的手，一直搭在姜晚意後腰的位置。
靳珩握着鼠標的手指驟然收緊，指關節再次泛白。
陸沉的臉色也沉了下去，罵了一句粗口：“操！”
靳珩面無表情，拖動進度條。
五天前，下午兩點零五分。同樣的白色奔馳，同樣的車位。程牧從副駕駛下來，這次他手裏拎着個像是畫筒的東西，姜晚意鎖好車，兩人一邊交談一邊走向電梯。程牧甚至微微低頭，湊近姜晚意耳邊說了句什麼，姜晚意抬手輕捶了他肩膀一下，笑容帶着點嗔怪和熟稔。
三天前，下午四點二十分。車停穩後，兩人一同下車。這次更過分，在走向電梯廳的短短十幾米距離，程牧的手臂直接環上了姜晚意的肩膀，將她半摟在懷裏。姜晚意似乎掙扎了一下，但幅度極小，更像是欲拒還迎，隨即順從地靠着他。
每一次，車輛停留時間都清晰地標注着：2小時15分，1小時53分，2小時38分……
“這他媽是普通朋友？！”陸沉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筆筒裏的筆跳了一下，他氣得眼睛發紅，“珩哥！這孫子！”
靳珩的眼神如同冰封的寒潭，深不見底，沒有任何波瀾。他關掉視頻窗口，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了幾下，調出了另一個界面——那是他通過家庭共享賬戶權限，同步到工作電腦上的、姜晚意手機的雲端備份數據。裏面包含了她近期的通話記錄、短信，以及……社交軟件的聊天記錄備份。
“沉，”靳珩的聲音冷得像西伯利亞的風，“看看這個。”
他把屏幕微微轉向陸沉，鼠標光標精準地點開一個標注着“珊珊”的聊天記錄備份文件夾。
陸沉湊近屏幕，快速瀏覽起來。密密麻麻的對話記錄滾動着。
陸沉的眼神越來越銳利，手指在觸摸板上快速滑動，突然，他猛地停下，指着屏幕上一段對話：
許珊珊 (前天 14:23): 寶貝兒，下午茶約不成了？又去會你的‘靈魂畫手’了？[壞笑表情]
姜晚意 (前天 14:25): [害羞表情] 嗯…他工作室那邊有個小改動，讓我過去看看…
許珊珊 (前天 14:26)嘖嘖嘖，程牧這男人真是…又有才又體貼！比你家那個只會賺錢的機器強一萬倍！你說靳珩除了錢，懂什麼叫浪漫什麼叫生活情趣嗎？[鄙視表情]
姜晚意 (前天 14:28)別這麼說阿珩…他也很辛苦…
許珊珊 (前天 14:30)辛苦？辛苦到連陪你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晚意，你就是太懂事了！女人啊，青春就這麼幾年，別把自己熬成黃臉婆！程牧多好，懂藝術，懂你，跟他在一起才有心跳的感覺吧？[挑眉表情] 追求自我懂不懂？別委屈自己！
陸沉又往前翻了翻，類似的對話比比皆是：
許珊珊 (一周前)看看程牧朋友圈新發的畫！這意境絕了！[鏈接] 晚意，這種男人才叫有深度！你家那位滿腦子KPI的，能畫出這個？
姜晚意 (一周前) 是挺有感覺的…
許珊珊 (一周前)就是啊！跟靳珩那種人過日子，跟守活寡有什麼區別？悶都悶死了！勇敢點，晚意！爲自己的快樂活一次！
“珩哥！是許珊珊！”陸沉猛地抬起頭，眼中燃燒着怒火，“這賤人！是她！一直在姜晚意耳邊煽風點火！是她把那個程牧吹得天花亂墜！是她一直在挑撥離間！”
靳珩的眼神終於有了一絲波動，那是一種比憤怒更深沉、更冰冷的寒意，如同淬了毒的冰棱，直刺那個名爲“許珊珊”的名字。他放在桌下的左手，無意識地摩挲着手機屏幕。
就在這時，他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不是電話，是來自車輛安全APP的自動推送提示。
他解鎖手機，點開那個熟悉的圖標。屏幕上清晰地顯示着一個地圖定位，一個代表姜晚意車輛位置的小小光點，正沿着城市道路緩慢移動。光點的目的地坐標，與陸沉之前初步調查到的、程牧那個位於城東藝術區的工作室地址，高度重合。
靳珩靜靜地看着屏幕上那個移動的光點，屏幕的冷光映在他毫無表情的臉上。最後一絲可能存在的、微乎其微的“誤會”幻想，如同風中殘燭，徹底熄滅。
辦公室裏只剩下電腦風扇低沉的嗡鳴和陸沉壓抑的粗重呼吸。
靳珩緩緩抬起頭，目光越過電腦屏幕，看向窗外刺眼的陽光。那陽光如此明亮，卻絲毫照不進他眼底凝結的寒冰。
“沉，”他的聲音響起，平靜得可怕，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在玉盤上，“重點查許珊珊。”
陸沉立刻收斂了怒意，眼神變得專注而銳利：“明白！她跟程牧肯定脫不了幹系！”
“所有資金往來。”靳珩的視線依舊停留在窗外，仿佛在看很遠的地方，又仿佛什麼都沒看，“通話記錄。社交交集。線上線下的所有痕跡。給我挖幹淨。一寸都不要放過。”
“是！”陸沉重重點頭。
靳珩拿起桌上的內線電話，快速撥通了一個短號。電話幾乎是立刻被接通。
“靳先生。”王銳的聲音傳來。
“王銳，”靳珩的聲音毫無情緒起伏，像是在下達一項普通的設備維護指令，“安排技術組的人，今天內，對我太太的白色奔馳C級，進行一次‘防盜系統升級’。”
他頓了頓，語氣平淡地補充道：“要最‘可靠’的升級。確保能實時反饋車輛狀態和位置信息。她最近…安全意識有些鬆懈。做完後，把新系統的後台權限同步給我。低調處理，不必告知她細節，就當是常規保養。”
電話那頭的王銳顯然完全理解了靳珩的言外之意，聲音沒有任何遲疑：“明白，靳先生。‘防盜系統升級’小組馬上出發，保證完成任務。新系統權限會第一時間同步到您的安全後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