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放學鈴響時，青藤中學的天空壓着一層灰雲，風裹着樟樹葉的碎末吹進教室，落在林曉的錯題本上。她剛把陳曦的蝴蝶發卡放進鉛筆盒，指尖就碰到了書包側袋裏的校規手冊 —— 那本泛黃的冊子像是有重量，墜得她心裏發沉。
前一天食堂阿姨的警告還在耳邊轉，“別讓‘它’看到本子”“記下來的人‘它’會先找”，林曉下意識地把錯題本往書包最裏面塞，連藍色封面都不敢露出來。陳默坐在旁邊的空座位上（李萌的位置），正低頭擦着陳曦的粉色鋼筆，墨水在紙上暈開一小團黑，和之前看到的黑色顆粒一模一樣。
“明天去舊教學樓，我們早點去，” 陳默的聲音壓得很低，“張大爺說書櫃後面有黑盒子，我們得先看看周圍有沒有陷阱。”
林曉點點頭，剛想收拾書包，手卻被陳默按住了。他指了指她的書包側袋，眼神裏帶着警惕：“先看看手冊，今天周五，‘它’說不定又加規則了。”
林曉心裏一緊，趕緊把校規手冊掏出來。冊子還是涼得像塊冰，封面的暗黃色在教室裏的燈光下泛着舊痕。她翻到 “日常篇”，之前的規則都還在 ——“課間禁止起身”“晚自習禁止抬頭”“雨天禁止走東側樓梯”，直到翻到最後一頁，一行新的字跡突兀地冒出來。
是用黑色墨水寫的，字跡比之前的更扭曲，筆畫邊緣暈開，像是被水浸過，上面寫着：“周日禁止穿白色襪子。”
林曉的手指頓在紙頁上，一股涼意順着指尖爬上來。又是新增的規則！而且是針對 “周日” 的 —— 周日本不是上學日，“它” 爲什麼要在周日加規則？難道 “它” 知道他們周日會來學校？還是說，“它” 在故意擴大規則的範圍，把周末也變成陷阱？
“周日…… 禁止穿白色襪子？” 陳默湊過來看，眉頭皺得很緊，“‘它’越來越不對勁了，之前的規則還和校園場景有關，現在連襪子顏色都管，像是在故意找借口抓人。”
林曉想起之前張強因爲穿新球鞋（白色）消失，王浩因爲吃面條（紅色滷）消失，現在又針對白色襪子 ——“它” 好像特別在意顏色？還是說，這些顏色背後藏着和三年前火災有關的東西？
“我…… 我好像只有白色襪子。” 林曉的聲音有點發顫。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子，白色襪子露在帆布鞋外面，襪口還繡着一小朵白櫻花 —— 是媽媽去年給她買的，一共五雙，全是白色的。
陳默的臉色也變了：“你再找找，有沒有其他顏色的？哪怕是灰色、黑色都行。”
林曉把書包翻了個底朝天，鉛筆盒、作業本、備用校服…… 連一塊彩色的橡皮都沒有，更別說襪子了。“我媽說白色耐髒，給我買的全是白色，” 她的聲音裏帶着委屈，“上周轉學過來太急，沒帶其他顏色的。”
陳默沉默了幾秒，從口袋裏掏出一雙黑色的襪子，遞了過來：“這是我備用的，你先拿着。不過…… 可能有點大。”
林曉接過襪子，棉質的，還帶着一點陳默身上的洗衣粉味。她剛想道謝，就看到陳默的臉有點紅，趕緊把襪子塞進書包：“謝謝你，明天我還你。”
陳默搖搖頭，又把那支粉色鋼筆遞給她：“明天把這個帶上，鋼筆能預警，要是靠近‘它’，墨水會變濃。還有，周日來學校的時候，盡量別走正門，從後門的小路繞進來，避開保安室的監控。”
林曉點點頭，把鋼筆放進鉛筆盒，和蝴蝶發卡放在一起。她看着校規手冊上的 “周日禁止穿白色襪子”，心裏總覺得不安 ——“它” 不會只針對襪子，周日的學校裏，肯定還有其他陷阱。
回家的路上，林曉特意繞到小區門口的便利店，想再買一雙黑色襪子。可便利店的襪子貨架上，只剩下白色的了，連灰色的都沒有。老板娘坐在櫃台後，一邊嗑瓜子一邊說：“奇怪了，這兩天黑色襪子賣得特別快，昨天還有一堆，今天就沒了。”
林曉心裏咯噔一下 —— 是 “它” 在搞鬼？故意讓她買不到其他顏色的襪子，逼她違反規則？
她只好空着手回家。推開家門，客廳裏沒人，媽媽留了張紙條：“單位加班，晚飯在冰箱裏，襪子我給你洗了，晾在陽台。” 林曉走到陽台，五雙白色襪子掛在晾衣繩上，風一吹，像五只白色的蝴蝶，晃得她眼睛發疼。
周六一整天，林曉都在翻找家裏的抽屜，想看看有沒有遺漏的其他顏色襪子。衣櫃裏、鞋櫃裏、甚至媽媽的抽屜裏，全是白色的 —— 媽媽總說 “白色幹淨，好搭配”，家裏的襪子幾乎全是白色的。到了晚上，林曉看着晾衣繩上幹透的白色襪子，心裏冒出一個念頭：穿拖鞋去。
校規手冊只說 “周日禁止穿白色襪子”，沒說禁止穿拖鞋。只要不穿襪子，不就不算違反規則了嗎？
周日早上，林曉把五雙白色襪子疊好放進抽屜，然後從鞋櫃裏拿出一雙藍色的拖鞋 —— 是去年夏天買的，鞋底有點磨損，鞋面上的卡通圖案掉了一半。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拖鞋穿上了，腳趾露在外面，有點涼，卻比穿白色襪子踏實。
出門時，她把 “平安” 木牌戴在脖子上，蝴蝶發卡別在頭發上，陳曦的粉色鋼筆插在口袋裏，校規手冊和錯題本藏在書包最裏面。走到樓下，那棵樟樹的葉子又在晃，紅色的繩子上掛着的木牌泛着光，像是在提醒她 “小心”。
從學校後門的小路繞進去時，林曉的拖鞋踩在青石板上，發出 “啪嗒啪嗒” 的聲音，在寂靜的校園裏格外顯眼。露水還沾在草葉上，打溼了她的褲腳，涼得像冰。舊教學樓的輪廓在遠處的霧裏晃，三樓的窗戶黑洞洞的，像是 “它” 的眼睛。
剛走到教學樓門口，林曉就看到一個穿白色襪子的學生 —— 是高二的女生，她認識，叫李雪，平時總愛穿白色的襪子，連運動鞋都是白色的。李雪正低頭走在走廊裏，手裏攥着一個筆記本，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林曉趕緊躲到樟樹後面，心髒 “咚咚” 地跳。她想喊住李雪，提醒她不能穿白色襪子，可剛張開嘴，就看到李雪的腳腕處，慢慢纏上了一圈白色的絲線。
那絲線很細，像是透明的，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它從地面上的草葉裏鑽出來，一圈圈纏在李雪的腳腕上，越來越緊，白色的襪子被勒出一道痕。李雪像是沒感覺到，還在往前走，腳步有點飄，像是被什麼東西牽着。
林曉的呼吸一下子屏住了。她揉了揉眼睛，以爲是自己看錯了，可再仔細看，白色絲線已經纏到了李雪的小腿，絲線的另一端，連着舊教學樓的方向 ——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舊教學樓裏，拉着絲線，把李雪往那邊拖。
“李雪！別往前走！” 林曉忍不住喊出聲，聲音在校園裏回蕩。
李雪停下腳步，慢慢轉過頭。她的眼睛裏沒有神采，像是蒙了一層灰，嘴唇發白，嘴角微微抽搐着，像是想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白色絲線還在往上纏，已經到了她的膝蓋，絲線沾在褲子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痕，和操場草葉上的黏液一樣黏。
林曉想沖過去，把絲線扯斷，可剛邁出一步，口袋裏的粉色鋼筆突然發燙 —— 墨水在筆管裏劇烈晃動，泛着濃黑的顏色，像是在警告她，靠近會有危險！
她想起張大爺說的 “別碰書櫃後面的黑盒子”，想起食堂阿姨說的 “記下來的人‘它’會先找”，腳步僵在原地。她看着李雪被絲線慢慢往前拉，腳步踉蹌，白色的襪子在地面上拖出一道痕，像是在求救。
周圍的學生很少，只有幾個零星的人影，都是來學校拿東西的。他們看到李雪的樣子，都趕緊低下頭，加快腳步往校門口走，沒人敢停下來，沒人敢幫忙 —— 他們都知道違反規則的後果，都怕被 “它” 盯上。
李雪被拉到舊教學樓門口時，白色絲線突然收緊。她的身體晃了一下，像是被什麼東西拽了一把，然後慢慢往舊教學樓裏飄 —— 不是走進去，是被絲線吊起來，腳離地面越來越高，白色的襪子在半空中晃，像一面白旗。
“救…… 救我……” 李雪終於發出聲音，很輕，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她伸出手，朝着林曉的方向抓過來，手指碰到空氣，又無力地垂下去。
林曉的眼淚忍不住掉下來。她看着李雪被絲線拉進舊教學樓，直到身影消失在門口，白色的絲線才慢慢縮回地面，像是被草葉吸收了，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舊教學樓門口，只剩下李雪掉在地上的筆記本。林曉跑過去，撿起筆記本 —— 封面是白色的，上面用黑色筆寫着 “高二（1）班李雪”，翻開第一頁，裏面畫着一個黑色的圈，和校規手冊封面上的印記一模一樣。
“林曉！你沒事吧？” 陳默的聲音突然傳來。他從後門的小路跑過來，手裏拿着一個黑色的布袋，裏面裝着朱砂粉和符紙，“我剛到就看到你站在這裏，怎麼了？”
林曉把筆記本遞給陳默，聲音發顫：“李雪…… 她穿了白色襪子，被白色絲線拉進舊教學樓了，我沒來得及救她。”
陳默看着筆記本上的黑色圈，臉色沉了下來：“‘它’是故意的，白色襪子只是借口，‘它’想要的是這本筆記本 —— 你看，這裏面畫着‘它’的印記，李雪肯定也在記錄規則，‘它’在清除記規則的人。”
林曉想起自己的錯題本，想起食堂阿姨的名單，心裏一陣發涼。“那我們的本子……”
“放心，” 陳默從布袋裏拿出一張符紙，貼在她的書包上，“這是朱砂畫的，能擋住‘它’的感應。我們現在進去，趁着‘它’剛抓完人，力量還沒恢復，趕緊找書櫃後面的黑盒子。”
林曉點點頭，跟着陳默往舊教學樓走。拖鞋踩在地面上，還是 “啪嗒啪嗒” 的響，可她的腳步卻比之前堅定了 —— 李雪的消失讓她明白，“它” 不會停下，只會越來越瘋狂，只有找到真相，才能阻止更多人消失。
走到舊教學樓門口時，林曉突然感覺到腳趾發涼。她低頭看，拖鞋的鞋底上沾了一點白色的絲線，像是剛才李雪被拉走時留下的。絲線很細，黏在鞋底，用手一扯，卻扯不斷，反而纏上了她的手指 —— 和操場草葉的黏液一樣，帶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別碰！” 陳默趕緊拿出朱砂粉，撒在她的手指上。白色絲線碰到朱砂粉，瞬間變成黑色，然後慢慢消失了，“這是‘它’的絲線，沾到會被‘它’定位，以後看到趕緊用朱砂粉處理。”
林曉點點頭，把手指上的朱砂粉擦掉。她看着舊教學樓漆黑的門口，想起李雪消失的樣子，想起陳曦的日記，想起張大爺說的黑盒子，深吸一口氣，跟着陳默走了進去。
走廊裏還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只有陳默手裏的手電筒亮着一點光，照亮腳下的青石板。空氣中的焦味比之前更濃，混着白色絲線的腥味，吸進鼻子裏，讓人喉嚨發緊。
“小心點，” 陳默的聲音壓得很低，“張大爺說書櫃在三樓東教室，我們先上二樓，看看有沒有陷阱。”
林曉跟在陳默後面，手緊緊攥着口袋裏的粉色鋼筆。筆管裏的墨水還在輕微晃動，泛着淡淡的黑 ——“它” 就在附近，可能在書櫃後面，也可能在某個黑暗的角落裏，盯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走到二樓樓梯口時，林曉突然停住了。她聽到三樓傳來 “沙沙” 的聲音，像是有人在翻書，又像是白色絲線在蠕動。陳默也停下腳步，手電筒的光往三樓照去 —— 黑暗裏，一道白色的影子晃了一下，很快就消失了。
“是‘它’嗎？” 林曉的聲音發顫。
陳默搖搖頭，眼神裏帶着警惕：“不一定，可能是李雪的執念，也可能是‘它’的誘餌。我們別管，直接去三樓東教室。”
林曉點點頭，跟着陳默繼續往上走。拖鞋踩在樓梯上，發出 “啪嗒” 的聲音，和三樓的 “沙沙” 聲混在一起，像是在演奏一首恐怖的曲子。她摸了摸脖子上的 “平安” 木牌，又摸了摸頭發上的蝴蝶發卡，心裏默默祈禱：陳曦，李雪，還有所有消失的同學，等着我們，我們一定會找到真相，帶你們回家。
三樓東教室的門虛掩着，手電筒的光照進去，能看到裏面堆着舊桌椅，灰塵在光裏飄。最裏面的牆角，放着一個舊書櫃，書櫃的門是關着的，上面掛着一把生鏽的鎖，鎖上纏着一圈白色的絲線 —— 和拉走李雪的絲線一模一樣。
“就是那個書櫃，” 陳默的聲音裏帶着緊張，“鎖上有絲線，肯定有陷阱。”
林曉看着書櫃上的絲線，又看了看口袋裏的粉色鋼筆 —— 墨水已經變得很濃，黑得像墨汁，“它” 就在書櫃後面，在那個黑盒子裏。
她深吸一口氣，從布袋裏拿出朱砂粉，朝着書櫃走過去。這一次，她沒有害怕，只有堅定 —— 爲了李雪，爲了陳曦，爲了所有消失的學生，她必須打開這個書櫃，找到黑盒子裏的真相。
手電筒的光落在書櫃上，白色的絲線在光裏泛着冷光。林曉的手剛碰到朱砂粉，口袋裏的鋼筆突然劇烈發燙 ——“它” 要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