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巧巧陪着李采月回了家。
她爹娘不在，家裏只有十歲的弟弟李子榮，聽着李采月哭訴，氣得直咬牙。
“姐，我真不明白，那個臭結巴到底哪裏好了？值得讓你這麼作賤自己？？”
徐巧巧認同道：“我覺得子榮說的對啊采月，他家那麼窮……”
這話更是往李采月心裏扎刀子了。
她不理解：“述哥那麼身強力壯，又能識文斷字，爲什麼就不能多賺些錢呢？”
“呿，他家那老婆子身體不好眼睛還不好，可不就是個捆腿絆腳的？”
“我跟你說姐，那瘦猴子嫁了他，肯定就跟個仆人沒什麼兩樣，沒準還得幫他娘端屎端尿呢。”
“你要是嫁給蔣老爺，可不會伺候人，反而會有仆人，把你當奶奶伺候呢~”
“肯定還會有花不完的錢，哎呀，那以後等我長大了要娶媳婦，還不是都任我挑選嘛！”
李采月投去嗔怨的一眼：“你以爲姐是爲了什麼？若不是想着你，我、我一早就什麼都不顧，提上包袱到述哥家去了，橫豎他們也不能把我趕出來！”
徐巧巧看着這對姐弟，心裏忍不住羨慕，想起自己的哥哥們來了。
抓住李采月的手，眼眶也紅紅的。
這就說起自己的想法了。
她覺得男人或好或壞，結了婚也全都是一個德性，倒是這親人才是骨血之情，到死都斷不了的。
再有就是能過好日子，能吃香的喝辣的才是正理兒。
畢竟她就是經過一場逃荒，途中又家破人亡的。
還有那周述，一看就是個野蠻粗魯的，徐巧巧覺得方才他護着姜阿嬈也就是因爲慪氣、男人的自尊心作對麼。
他娶不起你這樣的姑娘，就像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呢。
你就應該風風光光的去嫁給那個開酒樓的老爺，日後再回來也得穿得光鮮亮麗，打扮得漂漂亮亮，到時候就叫他周述悔死去！
姜阿嬈跟他過那樣的日子，以後只能越來越醜，往後再碰見，就是你在天、他們在泥巴地，說不定還得爲了你打架吵嘴呢。
李采月是個非常受不住人勸說的，聽着聽着就不哭了，還有些心動呢。
不光是此……
她心裏還冒出個非常刺激且有悖人倫道義的想法。
聽說那老爺歲數不輕了，娶小妾很大一部分就是爲了彰顯自己的財富實力，好多女人十天半月都見不到他幾次。
自己嫁過去，先把富貴日子過上，等回來時打扮好看些，萬一述哥會動心呢？
那他倆就偷偷相好，反正頭一回給那老爺不就好了？至於述哥，巧巧說的也對。
男人應當都逃不過個天性，多數也會是家花不如野花香。
她本來長得就比那瘦猴子不知道好看多少倍呢！
就像他們村有個寡婦，也不是大姑娘了，還擋不住好些漢子爭搶着夜半想爬她家牆頭呀！
人家好看呀，不是大姑娘也好看呐！
從李采月家離開的時候，徐巧巧心裏也有自己的主意了。
跟李采月說，往後再和姜阿嬈好就是逢場作戲，當作是她的眼線。
心裏則是想着，這老鄉還是不能因爲李采月完全不來往的，采月以後回來少，要是去鎮上縣裏，肯定能找她。
不過在這鄉下村子裏，姜阿嬈也能用上啊！
這倆人就在這不爲人知的時候，十分默契地有了同一個觀念—
不必非要做選擇，左右逢源就是，兩邊都有些好處，都得要！
而另一邊，不知道已經被人在心裏定義爲往後也要成“那個德性”的周述，頂着個紅通通的小巴掌印，正坐在張秋蘭屋裏呢。
張秋蘭開始也看不真切，就叫他湊近，一看清楚當即就笑個東倒西歪。
毫不猶豫地說他肯定是欺負人家阿嬈了，才叫她“兔子急了也咬人”呢。
周述原本就憋了一肚子不知道該咋說的話，憋得難受，想來忍着別扭問問的，繃住臉非常生硬地直接轉移了話題。
“您…您從前跟我，過、過得不好麼？”
他雙手擺在膝上，有些局促不安。
就是覺得，只這一天多娘變化太大了，
這讓周述忍不住懷疑自己這兒子從前是不是做得太差了。
要不然爲什麼她這才兩天突然愛笑了？以前她總鬱鬱寡歡，叫他覺得就是因爲惦記去找爹，覺得活着沒意思呢。
沒想張秋蘭愣了愣，神色有些復雜的嘆了口氣，“那你呢，兒子，你從前過得好嗎？”
“……？”
周述爲之一震。
“爲、爲什麼這…這麼問？”
他喉嚨深處涌上不明意味的酸嗆。
“你不想出去，總憋家裏，只是因爲想看着我照顧我，怕我一個想不開去找你爹麼？”
“……”
周述沉默。
母子二人心裏都是對於互相的心疼和牽掛，卻都是誰都沒敢先張這嘴。
周述是怕更勾起張秋蘭對於周世平的思念和心裏的悲痛。
而張秋蘭正是因爲知道周述難過頹喪，過一天是一天，就是因爲他才是那個最舍不得周世平走的人，最懷念那個三口之家的人，才沒有辦法說。
那是他最美好的一段過往的回憶，不到萬不得已，當娘的又如何舍得打破呢？
又或許只剩兩個人，兒子也是靠回憶過去的美好強撐着呢。
可已然到了這一步，家裏多了個小阿嬈，不僅僅是自己，兒子其實也在短短的時間有了變化。
這就不得不說了……
後來就聊了許多許多。
最終，周述是埋着腦瓜子從張秋蘭房裏出來的，臉上木木然一片，好似跑了魂。
心裏仍然翻涌着，因爲那些張秋蘭從來都沒有說過的話。
那好像打破了他對爹、還有爹娘以往關系和感情的認知，叫他不能很快反應過來。
便心情很是繁雜混亂地去往前院的水缸裏舀了涼水洗臉。
他娘竟然說，其實她對他爹有很多的怨氣，在他出生前兩個人也經常吵架……
所以她不會爲了他去死的。
在她心裏，她的兒子比她早死的男人重要多了。
還說周世平是個好人，也是個很好的爹，卻絕對算不得一個好男人、好相公。
她的眼睛是因爲晚上總要做繡活換錢傷的，身子後來也不好了是因爲月子時營養不夠還生氣做下了病。
周述可以舍不得他爹，但看在她當娘的這些委屈和苦楚上，就不值當守着過去，過於頹喪難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