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返回家時，張秋蘭已經眯一覺醒來了。
周述站在窗戶外頭低聲道回來了，然後復述了一下常村長的話。
張秋蘭便道：“也好，也好，阿嬈這身子，再同你出去是叫人放心不下。”
“周述啊，你看看再給她弄些什麼吃的吧？”
“要一點一點給，每回少吃點，多幾頓啊。”
“知…知道，我、我正要去。”
周述應了，繼而去到張秋蘭屋對面，也就是挨着後院正房另側的屋子。
那間屋子現下是作爲雜貨間來用的，糧食、或是做成的好儲存的幹糧、醃制的醬菜什麼的，以及些其他零零碎碎，都放在裏頭。
鄉下人家裏，這些吃食糧食就等同於錢了，放在前院不如後院踏實。
睡覺就等於守着了。
他拿了張幹幹的烙餅，揉面時基本就沒用什麼油水。
揣上以後才後知後覺，姜阿嬈沒跟在他屁股後頭進來！
周述心裏咯噔一聲，臉色頓時沉下。
壞了，壞了。
這毛丫頭別是跑了去？！
要是跑了，他辛苦攢下的一千文可是要打了水漂了！
他恨不能一步邁出一米多去疾步走到前院，剛穿進堂屋就聽見道唰唰聲。
繼而又是聽見譁啦啦的倒水聲。
這才頓時舒口長氣。
再走出去一看，只見那驢子正高高仰着頭，舒爽地掀了掀驢唇皮子，發出啊兒恩啊兒啊的叫聲。
那細細的尾巴也高興地甩來甩去、甩來甩去……
周述再仔細一看，一下就急了！
姜阿嬈竟然正在用他拿野豬鬃毛做得刷子給驢子搓澡呢，不光如此，竟然還用上皂角了！
“你…你！”
他赤紅着臉走過去，橫眉立目地一把奪過那刷子，“你咋…咋能用這個給、給它刷洗？！”
“你…你知不知道野豬，鬃…鬃毛很難弄來！這是我、我留着過年時候洗…洗大澡用的啊！”
“……”
空氣短暫凝結住。
姜阿嬈馬上就慌神了，不知所措地竟頂着火辣辣的雙頰，連着鞠了好幾個躬。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我就是想着之前吐它一身，它也是個金貴能幹活的呢……”
“我是從灶房架子上找着這麼個刷子，看它硬硬的，我也沒見過，我真沒想到它是你用來洗澡的，這麼硬，人的皮肉哪裏能遭得住呀？”
“你…你！”
周述嗬地一下倒吸了老大一口氣，健碩的胸膛都高聳起來。
粗獷剛硬的一張臉原本是麥色的，這會兒可是褐紅褐紅的了。
他咬牙切齒，豈有此理地瞪着她：“你、你意思是我…我同它一個畜…畜牲一樣，皮糙肉厚？！”
“……”
半晌後，姜阿嬈就跟只畏畏縮縮的瘦鵪鶉似的，坐在小板凳上，捧着手裏幹幹的餅子。
這也不知道是該吃，還是不該吃了。
再一看周述，已經換了沒袖的一件短打，是做粗活時慣穿的。
給驢子刷洗潑水要容易把新換沒多久的衣裳打溼，他便換下去了。
仍然是板着張臉，赤裸的雙臂肌肉遒勁，青筋凸露，沒有一絲餘贅，全都是實打實的硬邦邦的肌肉。
看起來就能一拳頭把她打碎打爛的那種……
姜阿嬈咕咚一聲，咽了好大一口口水。
周述譁啦半桶水澆在驢子身上，瞥向她：“吃…就吃你的，看、看我做什麼！”
“你還…生氣嗎？”
爲了避免他更加暴躁，姜阿嬈努力壓下自己因緊張局促而下意識想磕巴的沖動。
周述聞此擰緊眉，只沉悶地哼了一聲，就道：“吃…吃你的吧！”
“剛、剛有屁大點勁，就瞎…瞎折騰，我看你是不知道自己幾、幾斤幾兩！”
“快吃！”
“吃…吃飽了，養一養，我巴不得你多…多幹活兒！”
姜阿嬈連連點頭說好好，可乖可乖的了。
說我吃，我一定努力早點把自己養胖些，做多多的活兒呢。
然後就有點着急地塞進去可大一口的餅子，沒嚼幾口又忙往下咽。
結果—
這一下就噎住了！
“呃！”
她這嗓子眼本來就細，餅子幹得要命，基本就是沒有油水，是正正好好地卡住了，一絲空隙都沒有。
不多時臉色就被噎得紅到發紫了！
周述哎呀一聲！立時隨手撇了鬃毛刷子，迅速沖去拿葫蘆瓢舀了水，又三兩步沖過來。
在她面前蹲下身，一手虎口卡住她小小的下巴頦，另一手往她嘴裏稍微倒點水。
“慢…慢慢咽！”
“把…把這餅泡軟些，就、就好下去了。”
她源於本能地下意識抓住了他骨節硬挺的手腕，而且還是兩只手。
如同嗷嗷待哺的雛鳥一般，啓開那櫻桃般大小的嘴，一點一點地往下咽。
周述盯着這張很小很小的嘴，視線逐漸開始悄然變了意味……
原來她不光是講話聲音嫩。
這，這小小的嘴兒裏看着也是很嫩很嫩，又嫩又軟。
又溼……
“好，好了…下去了。”
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訕訕地扯了扯唇角。
周述雄偉彪悍的身形猛然一震，驀地站起身，直接仰起脖子，將那葫蘆瓢裏剩下的泉水都粗魯地灌進嘴裏。
卻是一半進了嘴裏，另一半都澆在粗麻短打上。
又是一抹嘴，沒再看她一眼，放回葫蘆瓢後接着去刷洗驢子了。
不過這回的動作明顯是大力了許多，而且沒有章法的混亂忙亂，這一下、那一下的。
惹得那驢子很快就很不樂意地吹口氣，跺了跺蹄子。
周述內心燥火難消，凶蠻地抬起大掌，照那驢子屁股上就給了可結實的一巴掌。
“啪”地一聲！
響到姜阿嬈當即打了個可大的寒顫，差點沒攥住手裏的餅子，叫它摔在地上。
隨即不自覺地背過一只小手，默默地伸到後面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蛋子……
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捧着剩下那半張餅子突兀地彈起身，有些落荒而逃。
“我去後面的菜地看看！”
“……我還挺會做飯的，晚飯就由我來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