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領導，我們已經找到方家人了。經過仔細核對信息，確認無誤，正是方榮小姐的親人，方周於一家。”
“不過，資料上提到的方依依女士，據說在早年間就遠嫁到了南方，已經有二十幾年徹底斷了聯系……”
“好的，好的，我明白您的指示，領導。”
小劉小心翼翼地將電話掛斷，完成了向上級的匯報，輕輕舒了一口氣。
當她轉過身時，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後退了半步。
不知何時，門口、窗外已經擠滿了人。
除了屋裏坐着的方家人，還有聞訊趕來的村民，把整個村委辦公室圍得水泄不通。
每一張臉都朝着她的方向，每一雙眼睛都瞪得滾圓，目光灼灼地聚焦在她身上。
她望着眼前水泄不通的人群，勉強笑了笑：“秀水村的鄉親們真是熱情啊。”
她和身旁的小陳不約而同地咽了咽唾沫。
小劉的目光落在拄着拐杖、滿頭白發的方周於身上。
老人此刻顫巍巍的樣子，讓她很難與剛才混戰中把拐杖揮得虎虎生風的那個身影重疊起來。
總感覺方榮小姐的這些親人，似乎……格外與衆不同。
她穩了穩心神，上前一步，用盡可能清晰的聲音說：
“方老爺子，經過嚴格核查，可以確認你們就是方榮同志的親人。等我們把這個好消息通知方榮同志後，相信你們很快就能團聚了。”
這句話如同在滾燙的油鍋裏濺進一滴水，原本寂靜的人群頓時騷動起來。
爺爺方周於的拐杖“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張大妮的哭聲再也壓抑不住，方正國一把抱住了身旁的大兒子方志強。
二兒子方志剛拖着那條瘸腿，踉蹌着向前邁了兩步。
僵直的左腿在泥地上劃出笨重的痕跡，但他黝黑的臉上卻煥發着前所未有的光彩。
他伸出手緊緊握住小劉的手，粗糙的掌心帶着微微的顫抖：
“感謝政府……感謝同志……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身後，方家人都紅着眼圈默默點頭。
張大妮悄悄抹了把眼淚，心裏嘀咕着：這孩子演得太過了吧，這腿也沒那麼瘸。
方正國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黝黑的臉上堆滿樸實和真誠：
“小同志，真是太感謝你們了！我們這心裏，又是高興，又是惦記啊……”
“就想着問問，我們家這位親人，她是從哪兒回來的？這一路……肯定不容易吧？她如今……身子骨還硬朗嗎？家裏一切都好吧？”
小劉腦海裏立刻出現方榮手上那塊價值三千的鑽石腕表，她露出笑容：“放心吧，方榮同志過得不錯，她是從鷹國回來的。”
“鷹國”兩個字一出，四周瞬間響起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
方家人臉上那點刻意維持的悲戚，瞬間被巨大的狂喜沖得七零八落。
張大妮忘了抹淚，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咧開。
張春花下意識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圓。
連腿腳不便的方志剛都下意識挺直了腰板，仿佛那條瘸腿瞬間好了大半。
方昭站在家人身後，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連方正國那樣沉穩的人，嘴角都控制不住地往上揚了一下，又趕緊強行壓下。
方周於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拐杖，渾濁的雙眼閃過一道精光，哪還有半分老態龍鍾的模樣。
唯有方粥粥懵懂地抱着姑姑方昭的大腿。
門外的村民們更是表情扭曲，有人忮忌得五官移位，有人羨慕得直搓手，還有人酸得直咂嘴。
鷹國！
那可是廣播裏天天說的頭號資本主義強國！
老方家這哪是尋親，分明是有一座金山長了腿來找他們！
小劉看了一眼手表時間，向陳村支書和李大隊長告別：“陳書記、李隊長，時間不早，我們得趕回市裏匯報工作了。”
緊接着她和小陳向各位鄉親告別，在衆人灼熱的目光中騎上二八大杠瀟灑離開。
他們離開後，所有人的注意力紛紛投到方家人身上。
“哎喲，老方頭，藏得可真深啊！”
一個跟方周於差不多歲數的老漢率先開口，語氣裏半是羨慕半是酸：
“啥時候攀上這麼一門闊親戚，連口風都不透？”
他話音未落，李家那邊就有人陰陽怪氣地接上了茬。
“就是，別是空歡喜一場吧？”
劉小妹雙手抱胸，撇着嘴，聲音尖得能戳破天：“這海外關系可是大事，萬一搞錯了，那可是要吃掛落的！人家領導也就是來問問，可沒說一定就是！”
李家二堂媳冷哼：“誰知道是福是禍呢，這年頭，跟外邊扯上關系，未必是啥好事。”
村民1：“就是，人家有錢是人家的事，還能白白便宜了他們這一大家子？做夢去吧！”
村民2：“我看啊，懸乎！指不定是騙子呢！”
陳村支書揮手，這些人真是越說越誇張：“怎麼可能是騙子？人家公安同志證明過，身份文件檔案都齊全。”
張大妮立刻眉頭一豎，叉着腰就喊了回去：
“哎喲喂，我當是誰呢！這味兒怎麼這麼沖啊，誰家的醋壇子打翻了？哦~原來是老李家的啊！”
她故意拖長了尾音，引得周圍一陣竊笑。
但方周於的心思早已不在這口舌之爭上。
老爺子手裏的拐杖“咚”地戳了戳泥地，沉聲道：
“好了！跟不相幹的人廢什麼話！都趕緊回去！把屋裏屋外都給我收拾利索了，別讓家人回來看笑話！”
這話頓時點醒了方家人。
“對對對！爹說得是！”
方正國連忙應和：“志強，你去村頭割兩斤肉，要肥瘦相間的！春花，你把院裏那堆柴火碼整齊！”
“我把窗戶都擦一遍！”
張大妮臉上笑開了花：“再把那床新做的被子拿出來曬曬！”
連腿腳不便的方志剛都紅光滿面地張羅着：“我去借點茶葉來！”
方昭抱着方粥粥，走在家人身後。
一家人說着、笑着、規劃着，簇擁着老爺子往家走去。
幾年來籠罩在他們眉宇間的陰霾和鬱氣，竟在這一刻神奇地消散了大半，連步履都變得輕快起來。
【家族氣運值+1，獎勵一年壽命！】
方榮剛接完派出所的電話，沒過多久就彈出這條提醒。
刹那間，她仿佛置身於恰到好處的溫泉中，溫熱的水流包裹着每一寸肌膚，連指尖都泛起暖意。
多年來如影隨形的胸痛竟如冰雪消融般化開，她下意識地深深吸氣，感受到久違的通透感沿着氣管直達肺腑。
她蒼白的臉頰肉眼可見地浮起淡淡紅暈。
方榮閉上眼貪婪地呼吸着，試圖將這片刻的舒適牢牢鎖在身體裏。
可惜不過三五次心跳的時間，那熟悉的悶痛便如潮水般重新涌回胸腔，將剛才那點溫暖吞噬殆盡。
臉上的血色褪去，恢復病態的蒼白。
方榮緩緩睜開雙眼，漆黑的眸子裏暗潮翻涌，深不見底。
一年的壽命，對她這具千瘡百痍的身體來說，終究只是杯水車薪。
這倒是個意外收獲。
沒想到尚未與族人正式相見，僅僅確認了血脈聯系，就能獲得一點氣運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