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名字,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情,卻因爲一場荒唐的失誤,將她的人生徹底扭轉。
外邊一陣陣的腳步聲響起,想來應該是更多的人趕了過來。
王氏朝着沈老夫人哭訴,“母親,沈煜這個逆子,他竟然敢搶了硯兒的親事,您讓我怎麼咽得下這口氣啊。”
沈煜的略帶嘲諷的聲音再度響起,“我搶了親事?昨夜喜堂紅燭高照,是誰親手將蓋頭下的人送進我房裏的?”
王氏被問得一噎,尖聲反駁,“誰知道她們把人弄錯了……”
沈煜的笑聲裏淬着冰碴,“喜娘是母親從娘家帶來的遠親,花轎是母親盯着抬進府的,連蓋頭的料子都是母親親手挑的雲錦,弄錯也是母親您弄錯,是您娘家的人辦事不經心。”
“你……”王氏氣得渾身發抖,卻被堵得啞口無言。
“夠了!”
沈父趕了過來,帶着壓抑的怒火,“大清早的在院裏吵嚷,是要讓全京城的人看沈府這出笑話嗎?”
沈父的聲音很沉,帶着明顯的不悅跟警告,“煜兒說的沒錯,喜娘、花轎、蓋頭,都是你親手打點的,如今出了差錯,自然該你擔着。”
“老爺!”王氏不敢置信地拔高聲音,“您也幫着這個庶子說話?他搶了硯兒的媳婦啊!”
“搶?”沈老爺冷笑,“紅綢是你遞的,拜堂是你看着的,如今都木已成舟了,倒成了煜兒搶的?我看你是被嫡庶二字迷昏了心竅!”
外間靜了片刻,只有王氏壓抑的抽噎聲。
老夫人適時開口,“罷了,事已至此,追究誰對誰錯也無益,煜兒娶了清沅,硯兒娶了張家小姐,都是天意,從今日起,清沅便是煜兒的正妻,張家小姐既然八抬大轎進了府便是硯兒的正妻,誰也不許再提換人這樣荒唐的事。”
“母親!”王氏還想爭辯,聲音裏淬着不甘,“可蘇家丫頭帶的嫁妝……那本是給硯兒添家業的,如今全落進沈煜手裏了,這……這像什麼話!”
“母親!”沈硯的聲音帶着幾分不贊同,“婚姻大事,怎可與嫁妝混爲一談?清沅姑娘既已嫁入二弟房裏,她的嫁妝自然該隨她去。”
“你懂什麼!”王氏立刻呵斥嫡子,“那是給嫡長房的東西,憑什麼讓一個庶子占了去?他搶了人不說,如今還要吞了本該屬於你的家底,我絕不同意!”
“呵。”沈煜的冷笑在外間響起,帶着毫不掩飾的譏諷,“母親倒是直白,合着在您眼裏,兒子這個庶子,連娶個媳婦帶嫁妝的資格都沒有?”
“你本就不該……”
“夠了!”沈父怒喝一聲,打斷她的話,“嫁妝是蘇家給女兒的私產,嫁入誰房裏,便該歸誰,你若再無理取鬧,休怪我不留情面!”
王氏大約是被沈父的怒氣嚇住了,半晌沒再出聲,只聽見壓抑的抽氣聲。
老夫人咳嗽了兩聲,語氣緩和卻帶着威嚴,“清沅的嫁妝,讓賬房仔細清點了,原樣送到煜兒院裏,記在清沅名下,誰也不許動歪心思,否則休怪我用家法處置。”
“是,孫兒記下了。”沈煜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卻像是一塊石頭落了地。
一場鬧劇總算平息。
門外的人逐漸散了。
帳簾被輕輕掀開,沈煜站在晨光裏,側臉冷硬的線條在光線下柔和了幾分。
他看着縮在錦被裏的蘇清沅,眼底情緒復雜,像是有話要說,最終卻只化作一句,“起來吧,洗漱之後,去給老夫人請安。”
蘇清沅咬着唇,慢慢坐起身。
渾身的酸痛提醒着她昨夜的狼狽,頸間的紅痕更是刺目。
他看着她,眼底的情緒復雜難辨,“我知道你很委屈,但婚事已成,以後我是你的丈夫,嫁妝也會歸你……”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最終只化作一句,“在我院裏,沒人能搶你的東西。”
她低着頭,眼淚還是落了下來,不敢看他,也不敢抬手去擦,死死咬着唇,甚至不敢讓嗚咽聲漏出來。
委屈?何止是委屈!
是昨夜撕心裂肺的恐懼,是此刻渾身散架般的疼痛,是從雲端跌進泥沼的茫然。
她本該是沈府嫡長媳,如今卻成了庶子的妻,連哭都要忍着,怕惹得眼前這個男人不快。
眼淚再次模糊了視線,蘇清沅蜷縮起身子,將臉埋進錦被裏。
母親說的忍,原來要忍的不只是夫妻間的生澀,還有這命運開的天大的玩笑,和這深宅大院裏無邊的寒意。
“不要哭。”沈煜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聽不出是不耐煩還是別的,“我不會苛待你。”
蘇清沅還是不敢抬頭。
他不會苛待她?可昨夜的粗暴,難道是假的嗎?
他似乎嘆了口氣,腳步聲離得近了些。
她下意識的往後縮,卻被他伸手按住了肩膀。
那力道不重,卻帶着不容抗拒的穩,讓她沒法再躲。
“抬頭。”他說。
蘇清沅抖着睫毛,緩緩抬起頭。
淚眼朦朧中,看見他眼底的情緒更復雜了,有愧疚,有珍視,有痛苦,還有些她讀不懂的執拗。
“我知道昨夜嚇着你了。”
他的聲音低了些,帶着點不易察覺的澀,“但我沒騙你,在我院裏,你的東西,你的體面,我都會護着,沈硯雖性子溫和身份矜貴,可他的這些好並不屬於你。”
蘇清沅眨了眨眼,淚珠又滾了下來,糊住了視線。
什麼叫沈硯的好不屬於她?
在他心裏,她配不上沈大公子?
沈煜看着她茫然委屈的樣子,喉結滾了滾,沒有多說,只重復道,“安心跟着我。”
這不是商量,是告知。
蘇清沅咬着發白的唇,輕輕點了點頭。
她還有別的選擇嗎?
從昨夜他攥住她手腕的那一刻起,她的路就只剩下這一條了。
“來人。”沈煜揚聲喚了一句。
帳簾應聲被掀開,候在門外的丫鬟端着銅盆依次進來,“二公子,二少夫人。”
沈煜鬆開按在她肩上的手,側身讓開,“伺候夫人梳洗。”
“是。”
春桃,春柳是蘇清沅的陪嫁丫鬟,昨晚一直守在了東跨院,今早才知道新娘錯了。
此時快步走到床前,見蘇清沅眼眶紅腫,頸間的紅痕刺目,心疼得眼圈發紅,卻不敢多問,只默默的擰了帕子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