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盛時蔚灼灼的目光，賀祈年眼底有幾分心虛。
她說的不全對，但也的確有這些原因。
可實在沒辦法，那個時候家裏太窮了。
他媽雖然是個成年人，卻在集體幹活的時候，總是磨洋工，以至於從來都沒有拿到整的工分。
一家四口雖說不上會餓死，但是日子也確實艱難。
無奈之下，他和小兩歲的弟弟在讀書之餘，便跟着一塊出工，力求多掙一點工分，讓家裏過的好一點。
要幹活，又要讀書，他的成績總是要差一點。
他沒辦法，只能再三的申請留級，一個高中，他比別人多讀了三年，以至於高考的時候都二十一了。
看出了他的努力，盛村長即便對他消極怠工的媽媽不滿，還是在分糧食的時候，破例多給他們家一些。
也正是如此，讓賀祈年發現或許和村長交好，會得到更多幫襯。
再後來，小他三歲的盛時蔚也上了高中，模樣標致又聰慧。
他一眼便喜歡上了。
那時候村裏讀高中的孩子只有他們兩個，經常會結伴一塊來回。
賀祈年那個時候就想着要是能和她結婚，對自己和家裏都肯定會有幫助。
尤其是盛時蔚真的很漂亮，辮子又黑又長，一張瓜子臉白裏透粉，整個人青春洋溢，活潑大方。
村裏喜歡她的男孩子不要太多，可都因爲學歷的原因望而卻步。
就連盛村長也說了，他的閨女寶貝的很，是不會輕易許人的。
賀祈年不信這個邪，便開始接近盛時蔚。
一開始盛時蔚還沒察覺，直到有次兩人一塊從學校回來，有人開了句“郎才女貌”的玩笑後，她便疏遠了。
不過賀祈年依舊不放棄。
盛時蔚不願和他多說，他沒事就去盛家閒逛和盛村長套近乎。
結果同樣察覺出他想法的盛村長直接道：他不同意女兒和他處對象。
原因自然就不用說了。
爲此，即便他和盛時蔚後來結婚了，盛家也給了不少陪嫁，他面上高興，心裏對嶽丈還是有怨懟的。
眼下見盛時蔚看穿了他當時的想法，他經過片刻的慌亂後，竟惱羞成怒了。
“盛時蔚，你這麼說話還有沒有良心？”
“讀書的時候，我沒幫襯過你？什麼叫我因爲你爸當了村長，才要娶你？村長是什麼很大的官嗎？”
“再有，我上了大學，你沒上，我不也沒嫌棄你，把你帶來了京城？”
“你要知道沒有我，你現在可能還赤着雙腳站在泥地裏。”
聽他繃着臉說出這些話，盛時蔚笑的悲涼。
“賀祈年，你終於把話說出來了。”
“所以你看，在我們這段關系裏，你從來沒有把我和你放在同一個等級裏。”
“在你眼中，尤其是你上了大學後，我總是要矮你一截的。”
“和你在一起得到或承受的一切，都是你自以爲道德高尚下的賜予。”
“我就該匍匐感恩，無怨無悔的承擔家裏的所有大小事。”
“對嗎？”
賀祈年一愣，突然間就詞窮了。
“不是……”
“時蔚，你應該知道，我對你是有感情的，夫妻間沒必要太計較這些不是嗎？”
盛時蔚抬手阻止他下面的話，“誰家夫妻感情好還一直分房睡？”
“你要是真的對我有感情，爲什麼我傍晚出門，你都不問一句我去幹什麼了？”
“我半夜回來，你就不擔心？不怕我在路上出什麼意外？”
她和賀祈年結婚快七年，只有在新婚夜是同房的。
第二天他便去上大學，接着便是留校工作。
來到京城後，賀祈年也並沒有對她有那種夫妻久別重逢的激情。
分到手的三間房，兩間大點的作爲他和程秀芝及賀思檸的臥室。
她則是被發配到廚房裏，自己隔了個小房間。
而賀祈年看她的眼神裏，也總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
她知道，他已經開始嫌棄她了。
嫌棄她的農村身份，嫌棄她陳舊的衣衫，嫌棄她粗糙的雙手，還有她剛來時什麼的都不懂和土氣的方言。
她怎麼可能不難過呢？
可看着年幼的兒子，她還是咬牙撐了下來。
不過撐了三年後她發現，這些都是無用功。
此時，賀祈年再次啞然，良久才問道：“你晚上是去……”
盛時蔚卻不想再多聊，直接打斷他的話。
“賀祈年，離婚是板上釘釘的事了，你不用再多說。”
說完，她便一把將賀祈年推出去，將門關上插上插銷。
隔着門，她再次提醒，“你明天記得請假。”
看着緊閉的房門，賀祈年眉頭緊鎖，卻也沒有再說什麼，以免吵到鄰居被看笑話。
~
翌日，盛時蔚起來時，賀祈年已經帶着兒子洗漱好了。
他看了眼廚房裏亂七八糟的一堆，對早飯也不抱希望了。
見狀，賀今安道：“她今天還是不做飯嗎？”
賀祈年沒吭聲。
如此，賀今安又繼續道：“不做正好，我才不想吃她做的煮雞蛋，難吃死了，還騙我有營養。”
聞聲，賀祈年低呵了一聲，“胡說什麼！”
現在雖然不缺吃穿，但普通家庭要保證孩子每天早上一個煮雞蛋也是不容易的。
“我說的是事實啊！煮雞蛋就是難吃，不像紀晚吟阿姨給我的雞蛋糕，那才好吃呢！”
賀今安說着，還狐假虎威的朝盛時蔚扮了個鬼臉挑釁。
誰知盛時蔚卻看都不看他一眼，像是他不存在一樣。
這讓賀今安有些挫敗感。
他噘着嘴，拉着爸爸的手晃了晃，“爸爸，你帶我去外面吃吧！”
眼看着就要到上班時間了，賀祈年也只能出去吃。
不過他手裏沒錢，只能去敲程秀芝的房門。
“媽，拿十塊錢給我。”
沒一會，裏面就傳來程秀芝不滿的聲音。
“錢錢錢，你們兄妹怎麼天天就是要錢？我昨天不是給你一百，今天又要，我哪來那麼多錢給你？”
賀祈年皺眉，“昨天那一百是還時蔚的陪嫁，今天這十塊，我自己有用。”
“用什麼啊！你天天上班，又不抽煙，哪來的花銷？！”
這話讓賀祈年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我身上總不能一點錢都沒有？”
雖煩躁，但還是解釋一下，“時間不早了，我要帶安安出去吃早飯。”
“怎麼又出去吃啊！昨晚鍋裏不是剩了面條，熱熱吃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