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到她的目光，梁歸容只看她一眼，便嫌惡的別開了頭。
現在，他連看她眼都覺得惡心。
心口漏了風，蘇蘊雪往後踉蹌了下。
無人注意到她的憂傷，所有的關注點都在蘇淺香身上。
最終，梁母答應了她與梁歸容的婚事。
目送着人離開，蘇蘊雪站在桂花樹下，失了神。
得知蘇淺香要嫁給梁歸容，蘇家所有人都高興。
只是……
“那淺香今後的病怎麼辦？”許嬌香憂心道。
是了，沒有蘇蘊雪這個藥人，蘇淺香怎麼辦？
柳氏提了個建議：“讓她陪嫁過去做妾，梁家總不能不同意罷，畢竟這麼些年了，歸容總歸與蘇蘊雪有一些情誼在的。”
蘇淺香點頭，很是贊同。
“如此，也解決了我的藥的問題了。”
她握住我的手，笑容甜美，“姐姐，我們是姐妹，要嫁一個夫君，我很高興。”
末了，又撇撇嘴，“只是，姐姐失了身，做了妾也不會受寵的，我擔心姐姐在梁家被欺負……”
“你啊，就是太善良了，什麼都爲她着想。”柳氏拿手指輕戳她的腦袋，“這都是她自己做的孽，可憐她做什麼。”
蘇淺香靠進她懷裏，笑着撒嬌，“母親說的是。”
一旁，蘇蘊雪默默拿袖子蓋住手腕。
憂心痊愈的傷口被他們發現了。
蘇高遊從鎮上回來，聽到要讓蘇蘊雪做梁歸容的妾，一向動輒打罵，恨不得蘇蘊雪去死，此時卻疾言反對。
“養她這麼大，就是讓她去做妾的？”蘇高遊冷哼，“做妾又沒有聘禮拿，還得我們倒貼點嫁妝，要做妾，還不如送她去青樓賣點錢。”
蘇蘊雪藏在衣袖下的指尖顫了下，渾身發冷。
他居然想把自己賣去青樓。
“我已經打聽好了，那個醉雲閣，是咱們居河鎮最大的青樓，明天就送她去那，賣身賣藝，給家裏添點補貼。”
蘇蘊雪猛地站起身。
“我不去。”
“不去？由得着你？”蘇高遊起身，一腳踹她肚子上。
蘇蘊雪摔出去，砸倒凳子。
五髒六腑像是要碎掉，許久爬不起來。
柳氏冷眼看着她，只關心蘇淺香的身體：“送她去醉雲閣，那淺香的藥怎麼辦？”
“娘不必憂心。”
蘇淺香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撫，“歸容哥哥說了，會替我尋天下神醫救治，我信他，況且梁家有的是錢，我吃的定然是上好的藥，再用不着每日喝姐姐的血了。”
“這血，”她捂了捂口鼻，“也腥膻得緊。”
說罷，目光時不時落在蘇蘊雪身上。
意有所指。
蘇蘊雪閉了閉眼，咬緊牙關。
她堅決不去青樓。
“爹，娘。”她忍着肚子上的痛，“我會醫術，就算妹妹用不到我，我也能行醫治病，以此掙錢補貼家用。”
“這青樓，進去了便是裏頭的人了，就算掙了銀錢，那都是屬於樓裏的，我帶不出來，你們賣了我，也只會得那幾兩銀子。”
她頓了下，肚子的痛愈重，臉色白了幾分。
額頭冒了汗，接着說：“若我行醫替人治病，賺的可不止這幾兩銀子。”
蘇高遊最是愛財，賺錢的機會不可能不抓住。
思索片刻，他準允了。
但是無論我做什麼，都不許花家裏一分錢。
且每月上交十兩銀錢。
蘇淺香說了句：“姐姐這樣的醫術還救人，可別把人給治出毛病了啊。
“若出了什麼毛病，我們家可擔待不起。”
蘇蘊雪已經從地上爬起來。
語句鏗鏘：“就算是出了什麼問題，我一人擔責，絕不會連累家裏。”
這還是個家嗎？
不，她沒有家了。
從出生那刻起她就從來沒有過一個家。
蘇淺香淺淺一笑，“姐姐最好是。”
蘇蘊雪看着她，手一點點攥緊。
十一年來割腕放血，她已經受夠了。
終於，從此以後她再也不用成爲誰的藥人，供養着誰。
她只是她自己的。
-
夜晚，蘇蘊雪做了一場夢。
夢見一條墨綠色，通體如玉般的蛇推開窗戶，鑽入屋中，靜靜凝視着她。
蛇身那樣大，張開獠牙大口，一口將她吞下。
蘇蘊雪抖了下，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轉頭望向窗戶，卻見窗戶大開。
睡前她明明關緊了的。
那條蛇當真來過。
不寒而栗，蘇蘊雪掀開褥子，下床快步過去將窗戶重新關緊。
好在身體沒有哪裏不適，這次那頭蛇並沒有對她做什麼。
白天已然想不起細節，與一場夢無異。
這會兒她卻清楚地記起來昨晚發生的事。
在院裏那棵金黃飄着香的跪花樹上，被那頭蛇給……
她不願去回想，轉頭上了床。
躺下去，滿腦子卻都是樹上之事。
緊隨而來的，是胸口熾熱，再是腳底，慢慢地遍布全身。
太不正常了。
她感到了燥熱。
“哼唔……”
蘇蘊雪蒙住臉，緊緊攥住褥子。
一直到後半夜才大汗淋漓地入睡。
白日，她借口去鎮上看藥鋪，去鎮上買了一把雄黃粉。
蛇怕雄黃粉。
回到家中，她在自己窗戶外灑了一圈，又在屋中灑了一圈。
她不信今夜那頭蛇再來。
雖如此，還是放了包雄黃粉在床頭，以防備用。
入了夜，蘇蘊雪沒有睡着。
她躺在床上，手中抓着一把雄黃粉，緊緊盯着窗戶看。
盯久了，困意來了。
已過了子時，那條蛇還沒有出現。
她以爲那條蛇不會再來，沉沉睡了過去。
剛睡過去，就夢見有蛇鑽入窗來。
她想動彈，手卻被什麼東西束縛住，雄黃粉也甩不出去。
蛇來到了床前，化作一個黑影，站在那靜靜注視着她。
她看不清他的臉，只知身形高大頎長，該有八尺左右。
可，蛇怎麼會化成人形呢？
莫不會真的是妖物？
這世間當真有妖嗎？
那人緩慢轉過身，蘇蘊雪努力睜開眼，想看清對方面貌。
卻在轉過來時，她腿一抖，醒了過來。
屋中什麼人也沒有，也沒有蛇。
窗戶還是打開狀態，示意着那條蛇已經來過。
雄黃粉沒有用。
那不是普通的蛇，是蛇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