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鍾知聲晚上回家的時候都沒看到許心窈。
他回家得不算早,一般在九點到十點之間,以往這個時間許心窈都已經睡下了,但這幾天,她都要等到晚上十一點多快十二點才回來。
今天是周三。
周三是他們固定開組會的日子,鍾知聲雖然私下裏和學生們能玩成一片,但在學術方面一直是以嚴厲著稱的。
不留情面且一針見血,一句話就能掀翻幾個月的努力成果。
所以組裏的幾個人都很害怕開組會。
將每周的組會日稱之爲“斷頭日”。
但這周的組會上,鍾知聲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李晴珊忐忑不安地把自己熬了三個大夜趕出來的材料交上去,做好了被劈頭蓋臉罵一頓的心理準備。
但鍾知聲只是和她確認了一下課題進度以及下一步的安排。
趁着江天崎展示自己PPT的時間,李晴珊悄悄和林繆咬耳朵。
“老板怎麼了,轉性了?”
“不罵你還不好呀,難道你很想被罵。”
“不不不,我可不想。”李晴珊瑟縮了一下。
鍾知聲罵人是高級知識分子式的殺人不見血。
比如李晴珊的文章就曾經因爲考據不嚴謹,被評論爲“這篇文章應該出現在知乎而不是出現在我的郵箱,至少在那裏有人能分享你剛編的故事。”
還有江天崎,鍾知聲評論他的文章爲“出現在這篇文章的致謝裏對我是一種誣陷。”
白韓城跟組的時間最久,獲得的評價也最多,其中最泛用的一句是“你的論文都不用查重,爛到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原創。”
就連成績最好,行事最嚴謹的黃宏飛,也被批過“你是在雲南吃完毒菌子以後想出來的創意嗎?”
只有對待林繆的時候,鍾知聲的態度才會溫和許多。
鍾知聲給林繆論文的批注,加起來比給剩下四個人的都多。
而且語氣也很溫和,耐心地爲她指出每一個不合理不流暢不嚴謹的地方。
兩個人的外表看起來也很登對,鍾知聲雖然是他們的導師,但也只比林繆大了三歲。
甚至和白韓城同歲,白韓城已經連續好幾年延畢了。
郎才女貌又朝夕相處,這誰能不嗑?
江天崎的 PPT 翻到最後一頁時,鍾知聲終於從走神中回過神來,指尖無意識地敲擊着桌面,發出輕緩卻帶着壓迫感的聲響。
江天崎緊張地抿了抿唇,等待着狂風暴雨。
可預想中的批評並未到來,鍾知聲只是淡淡說了句:“數據圖表再優化,下周交修訂版。”
然後就宣布組會結束。
衆人面面相覷,收拾東西時動作都比往常輕了些。
李晴珊拽着林繆的胳膊,壓低聲音問:“你覺不覺得老板今天不對勁?全程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林繆整理着文件夾的手指頓了頓,腦海裏閃過鍾知聲剛才走神時微微蹙起的眉頭。
她不知道鍾知聲爲什麼會在組會上一反常態,可她不想在李晴珊面前露怯。
“老師是因爲私事才這樣的,我不能告訴你具體原因,”林繆含糊地回應,“別瞎猜了,趕緊回去改材料。”
李晴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果然,鍾知聲的事情問林繆準沒錯。
林繆其實也沒底,她決定去探一探鍾知聲的口風。
既然說了一個謊,就要把這個謊圓得完美無缺。
鍾知聲有自己的獨立辦公室。
門是虛掩着的。
林繆抱着一疊滿是熒光筆標記的文獻,推開門走了進去。
“老師,這是您上周讓我整理的參考資料,我按研究方向分好類了。”
“放這吧。”鍾知聲沒抬頭。
林繆把東西放下,但是人沒走。
“老師,你最近看起來好像有點不開心,我可以聽聽你的心事嗎,我發誓會保密的。”
“很明顯嗎?”鍾知聲這麼問,就等於是承認自己最近情緒不太好了。
“超級明顯的啦,開組會的時候你一直在皺眉,但是又不罵人,搞得大家都慌慌的。”林繆語帶誇張地說。
看來下次還是要把情緒控制着點。
“所以……是什麼事呀?是你和師母之間發生什麼了嗎?”
鍾知聲沒有正面回答,他反問林繆:“你平時經常去美心會所那種場合嗎?”
林繆連忙擺手:“沒有的事,只是我家裏認識美心會所的老板,所以偶爾會去照顧生意。”
“那你覺得,那種場合會讓人上癮嗎?”
林繆不笨,聽他這麼問,大概也猜測到,估計是許心窈這幾天都流連在美心會所沒回家,所以鍾知聲才會這麼煩惱。
“這種事情分人的吧,有的人心裏沒有在乎的人,那在這種場所就可以找到心靈慰藉,但我……我不需要在這種場合找替代品。”林繆鼓起勇氣,直視着鍾知聲。
鍾知聲若有所思。
“那你們一般喜歡什麼娛樂場所?你,或者江天崎他們。”
“我們喜歡的都不一樣啦,不過每個月我們都會組織一場劇本殺,下次你要來嗎?”
“好。”
林繆在心裏偷偷喊了個yes。
“那就說好了哦,下次我提前微你!”
林繆離開辦公室,給李晴珊發消息。
林繆:鍾老師答應我下次和我們一起去玩劇本殺,你幫我選個好一點的本。
李晴珊:我嗑你倆要嗑昏了,不開玩笑。
李晴珊:這事交給我你就放心吧。
李晴珊:我肯定給你們找最甜最甜的情感本!然後給你們黑幕一對CP!
得到了想要的答復,林繆滿意地收起手機。
到時候就算有人覺得不妥,也可以說是李晴珊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