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佛寺坐落於京郊雲棲山巔,香火鼎盛。
老太妃萬曉惠此行是誠心還願,更是爲了我腹中那“來之不易”的“金孫”祈福。
儀仗雖未大張旗鼓,但七王府的標識依舊醒目。
青石台階蜿蜒向上,兩側古木參天,梵音隱隱,倒真有幾分洗滌塵俗的意味。
老太妃虔誠地由萬稷安小心攙扶着,我則被春桃和夏竹一左一右護着(雖然肚子還平坦,但架勢十足)。
萬玲瓏懵懂地跟在哥哥身邊,好奇地看着周遭的佛像和繚繞的香煙,偶爾發出幾聲含糊的“啊…啊…”,萬稷安總是立刻溫柔地安撫她。
風寶?
作爲“王府祥瑞”,它被特許跟在隊伍最後,昂首挺胸,邁着穩健的雞步,引得沿途香客頻頻側目,議論紛紛。
方丈明悟大師,須眉皆白,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古井,早已率衆僧在山門處恭候。
他雙手合十,口宣佛號:“阿彌陀佛,太妃娘娘、王妃娘娘駕臨敝寺,實乃蓬蓽生輝,佛祖庇佑。”
目光掃過衆人,在萬稷安兄妹身上略作停留,又在我身上頓了頓,最後,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竟落在了隊伍末尾、神態自若的風寶身上,眉頭幾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
禮佛、上香、誦經,一套繁復的儀式在莊嚴肅穆的大殿內進行。
老太妃虔誠跪拜,口中念念有詞,無外乎祈求佛祖保佑兒子康復、兒媳平安生產、王府血脈昌隆。
儀式畢,明悟方丈引着衆人到禪房用茶歇息。
“太妃娘娘心誠,佛祖必佑。”
明悟聲音平和,目光再次轉向侍立在老太妃身後的萬稷安和依偎在哥哥身旁的萬玲瓏。
“老衲觀這兩位小施主,面相清奇,與王府緣分深厚,實乃貴人。”
老太妃聞言大喜,這正是她心中所想。
“哦?”
“大師也如此認爲?”
“老身已認下他們爲義子義女,玲瓏這孩子,老身看着就歡喜。”
明悟微微頷首,目光在萬稷安堅毅誠懇的臉上停留片刻,又在萬玲瓏那純淨無邪、卻空洞茫然的眼眸上凝視良久,緩緩道。
“萬施主眉藏忠骨,目蘊赤誠,雖出身微寒,然心性堅韌,遇難呈祥,日後必是王府棟梁,能替主分憂,化解危厄。”
“萬姑娘…”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
“靈台雖蒙塵,卻如璞玉渾金,純淨無垢,自有大福緣護體。
“她之所在,便是王府一處安寧祥和之地,福澤綿長。”
“此二人,確是王府之貴人,太妃娘娘好眼力,亦是善緣所至。”
老太妃聽得心花怒放,連聲道:“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大師所言極是!”
明悟的目光隨即轉向軟榻上閉目養神(實則豎着耳朵聽)的尉遲逸風,以及坐在他身側的我。
他沉吟片刻,對老太妃合十道:“太妃娘娘,老衲觀王爺與王妃面相,似有幾分玄機,欲單獨一觀,不知娘娘可否移步禪房外稍候片刻?”
單獨看相?還要回避老太妃?這要求頗爲突兀。
老太妃雖有些疑惑,但對方丈極爲敬重,加上涉及兒子兒媳,或許真有什麼隱秘天機?
她立刻點頭:“自然,自然,有勞大師了。”
說完便在萬稷安的攙扶下,帶着萬玲瓏和丫鬟們退了出去。
禪房內只剩下明悟、尉遲逸風、我嚴冰雪,以及…不知何時溜達進來、蹲在我腳邊的風寶。
房門關上,禪房內檀香嫋嫋,氣氛陡然變得凝重而微妙。
明悟方丈先走到尉遲逸風的軟榻前。
他並未搭脈,只是凝神注視着尉遲逸風蒼白灰敗的面容,那雙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穿透皮相,直抵靈魂深處。
他看了許久,眉頭越皺越緊,臉上漸漸浮現出極其濃重的困惑與驚疑。
“阿彌陀佛…”
良久,明悟才長長宣了一聲佛號,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王爺…這面相…實在令老衲匪夷所思!”
尉遲逸風緩緩睜開眼,眼神平靜無波,帶着一絲虛弱:“大師…但說無妨。”
“王爺印堂死氣縈繞,命線中斷,此乃…當死之相!”
明悟一字一頓,石破天驚!
他緊緊盯着尉遲逸風,仿佛要找出他“不死”的緣由。
“按命理推衍,王爺您…早該在數日前便已…魂歸幽冥!”
“絕無可能如現在這般…尚有氣息留存!”
“此等逆天悖命之象,老衲生平僅見!”
“王爺…您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是何等力量,竟能強留一縷殘魂於這枯槁之軀?”
他的語氣充滿了對未知力量的敬畏與深深的不解。
尉遲逸風眼神微動,只是疲憊地閉上眼,低咳幾聲。
“許是…佛祖垂憐…亦或是…冰雪腹中孩兒…帶來的生機吧!”
他將問題巧妙地推到了“奇跡”和“血脈”上。
明悟顯然對這個模糊的答案並不滿意,但也不便深究。
他帶着滿腹疑團,轉向了我。
當他的目光落在我臉上時,那困惑驚疑的表情瞬間被另一種極致的震驚所取代!
他仿佛看到了比尉遲逸風“死而復生”更不可思議的景象!
“這…這…”
明悟大師指着我,手指竟微微顫抖,連聲音都變了調。
“王妃娘娘!您…您這面相…更是…奇哉!怪哉!”
我心裏咯噔一下,面上卻故作鎮定:“大師何出此言?”
明悟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平復翻江倒海的心緒,他繞着我走了半圈,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要將她每一寸骨相都刻入腦海。
“娘娘確爲女子之身無疑!”
“然…然這面相格局…龍睛鳳頸,日月角起,紫氣隱透於天庭!”
“這分明是…是帝王之相的雛形!”
“雖尚在潛蟄,未成格局,但其勢已成,鋒芒初露!”
“這…這怎麼可能出現在一位深閨王妃身上?”
“悖逆陰陽,顛倒乾坤!”
“此等命格,老衲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娘娘…您!”
他看向我的眼神,已充滿了驚駭和難以言喻的審視,仿佛在看一個顛覆常理的妖物。
帝王之相?
我自己也懵了。
這老和尚是不是眼花了?
我?
女帝?
開什麼國際玩笑!
這劇本越來越離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