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的霧氣帶着淡淡的血腥氣。蘇璃靠在岩壁上調息，紫幽藤在她掌心緩緩舒展，汲取着潭水的靈氣修復傷勢。方凡蹲在潭邊，指尖劃過羅睺遺骨表面的紋路，骨片吸收了足夠的混沌氣流，正散發着近乎沸騰的灼熱。
“雷霸天的神罰之力裏，摻了‘永恒神紋’。”蘇璃突然開口，聲音還有些虛弱，“那是神階不朽境才能掌握的規則之力，尋常魔氣根本擋不住。若不是紫幽藤本源與羅睺指骨碎片共鳴，我恐怕連血藤遁都用不出來。”
方凡摩挲着遺骨的指尖猛地收緊。永恒神紋……羅睺的記憶碎片裏提到過這種神紋，是諸神用來穩固神階七境牢籠的核心力量，每一道神紋都蘊含着天地規則的烙印。雷霸天能將其融入攻擊，顯然距離神階第七境“永恒”只有一步之遙。
“凡哥，外面有動靜！”虎頭壓低聲音，從隱蔽的洞口縮回腦袋，“是金鷹衛的搜山隊，至少有五十人，正朝着山谷這邊來！”
方凡站起身，弑神槍自動躍入手中。槍身的骨紋與他體表的魔紋產生共鳴，紫黑色的魔氣如狼煙般沖天而起——經過潭水靈氣淬煉，他的魔骨境巔峰力量已能完全掌控，甚至隱隱觸碰到了魔魂境的門檻。
“鐵牛，帶蘇璃和風鈴從密道走。”方凡看向潭水東側的石壁，那裏有個僅容一人通過的裂縫，是他剛才用亂世魔瞳發現的，“骨牙，你帶兩個人斷後，用炸藥桶堵路。”
“那你呢？”蘇璃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紫幽藤輕輕纏上他的手臂，“雷霸天肯定也在附近，你一個人應付不了！”
方凡掰開她的手指，將羅睺遺骨塞進她手裏：“這東西暫時由你保管。記住，去聖山的路線藏在遺骨紋路裏，用你的本源靈力能激活。”他轉身看向洞口，“我引開他們，聖山見。”
話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紫黑色流光沖出山谷。十二道骨翼在背後展開，魔骨境的威壓如海嘯般席卷山林，瞬間驚動了搜山的金鷹衛。
“魔孽在那裏！”帶隊的騎士長舉起長矛，金色的神光刺破霧氣，“追！雷團長有令，死活不論！”
五十名金鷹衛呈扇形展開，長矛上的神紋同時亮起，在山谷外織成一張金色大網。方凡卻不閃不避，弑神槍橫掃而出，槍尖的本源魔文撞上神網，竟硬生生撕開一道缺口。
“想抓我？那就來追！”方凡的聲音裹挾着魔氣，在山林間回蕩。他故意朝着與密道相反的方向沖去，骨翼扇動的軌跡刁鑽詭異，專挑地形復雜的區域穿行。
金鷹衛緊追不舍，金色的神光在林間穿梭，不時有淨化之矛破空而來。方凡憑借對魔氣的精妙掌控，總能在箭不容發之際避開攻擊，偶爾回身一槍，便能挑落一兩名追兵。
如此奔逃了約莫半個時辰，方凡突然在一處開闊的山坳停住腳步。山坳四周的岩壁上布滿了黑色的魔紋，是他剛才利用奔逃的間隙布下的“鎖神陣”——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用魔氣復刻的神權國陣法，專克神光。
“不跑了？”騎士長帶着人追到山坳入口，看到周圍的魔紋，臉色微變，“布陣！”
金鷹衛迅速結成防御陣型，神光在頭頂凝聚成盾。騎士長舉起長矛，矛尖對準方凡：“魔孽，這山坳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方凡沒有理會他的叫囂，左手按在山坳中央的巨石上，體內魔氣瘋狂涌入地脈。羅睺遺骨雖然不在身邊，但他血脈中流淌的魔祖之力早已與這片山林的混沌氣流相連。
“羅睺戰體，第二形態——魔骨森羅！”
隨着一聲低喝，方凡體表的魔紋突然炸裂，紫黑色的魔氣如火山噴發般涌出，在山坳中凝聚成無數根骨刺。骨刺交織成林，每一根都刻着吞噬神光的魔文，將整個山坳變成了殺戮陷阱。
“殺！”騎士長臉色劇變，只能硬着頭皮下令沖鋒。
金色的神光洪流撞入魔骨森林，立刻引發了驚天動地的爆炸。神光與魔氣劇烈碰撞，山坳中的巨石被沖擊波掀上天空，又化作齏粉落下。慘叫聲此起彼伏，金鷹衛的陣型瞬間潰散，不斷有人被骨刺刺穿，在魔氣侵蝕下化作飛灰。
方凡立於魔骨森林中央，弑神槍舞動如龍。槍尖每一次顫動，都有一道本源魔文射出，將試圖突圍的金鷹衛一一絞殺。他的亂世魔瞳中符文流轉，清晰地捕捉着每個敵人的弱點——此刻的他，已然是掌控戰場的修羅。
就在金鷹衛即將全軍覆沒時，一道金色的斧影突然撕裂雲層，帶着焚山煮海的威勢劈入魔骨森林。斧刃上的永恒神紋亮起，所過之處，紫黑色的骨刺如同冰雪消融，瞬間蕩平了大片區域。
“雷霸天！”方凡眼神一凜，弑神槍橫舉胸前。
山坳入口處，身着金甲的雷霸天緩緩現身。他手中的巨斧還在流淌着神罰之火，斧刃上沾染的紫色汁液，正是蘇璃的紫幽藤本源——顯然他已經發現蘇璃逃脫，怒火正盛。
“殺我兒，傷我衛，今日定要將你挫骨揚灰！”雷霸天的聲音如同驚雷，不朽境的威壓鋪天蓋地而來，山坳中的魔骨森林竟開始寸寸碎裂。
方凡只覺胸口劇震，仿佛被一座無形的大山壓住，呼吸都變得困難。永恒神紋的規則之力如同無數根細針，刺穿着他的魔氣防御，連骨翼上的魔紋都開始黯淡。
“神階不朽境，不過如此。”方凡強行穩住身形，體內的魔氣與血脈中的羅睺之力瘋狂共鳴。他知道，尋常手段絕不可能戰勝雷霸天，唯有冒險一搏——引動羅睺殘魂！
這是羅睺戰體隱藏的禁忌法門，以自身神魂爲引，短暫喚醒沉睡在遺骨中的魔祖殘魂。代價是事後會修爲倒退，但此刻已是生死關頭，容不得他猶豫。
“以我殘軀，喚魔祖歸來——羅睺！現！”
方凡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弑神槍上。槍身的骨紋瞬間亮起，與他血脈中的魔紋產生共鳴，在山坳上空凝聚成一個巨大的虛影。
虛影高達百丈，頭戴骨冠，身披黑色戰甲，面容被混沌氣流籠罩，只能看到一雙燃燒着紫黑色火焰的眼睛。他手持一柄與弑神槍相似的長槍，僅僅是站在那裏，天地間的神光便開始潰散，連雷霸天的永恒神紋都出現了鬆動。
“這是……羅睺魔祖？！”雷霸天臉色劇變，手中的巨斧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不可能！魔祖早已被諸神封印，怎麼可能重現於世？”
羅睺虛影沒有理會他的驚駭，只是緩緩抬起頭，那雙燃燒着魔焰的眼睛看向雷霸天。僅僅是一個眼神，雷霸天身上的金甲便開始寸寸龜裂，不朽境的威壓如同紙糊的一般，根本無法抵擋。
“神……神罰降臨！”雷霸天驚恐萬狀，竟不惜燃燒壽元，催發永恒神紋。他頭頂的天空裂開一道巨大的口子，無數道金色的神雷如同瀑布般落下，朝着羅睺虛影劈去——這是神權國最高階的禁術，以自身與神明的信仰連接爲代價，借來的天罰之力。
羅睺虛影冷哼一聲，手中的長槍輕輕一揮。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紫黑色的魔氣如同潮水般涌出，將漫天神雷盡數吞沒。魔氣穿過神雷，繼續朝着雷霸天涌去，所過之處，空間都被腐蝕出點點黑斑。
“不！”雷霸天發出絕望的嘶吼，試圖燃燒神魂逃生。但他的身體剛一動，便被魔氣牢牢鎖住，不朽境的肉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金色的神光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般迅速消散。
“諸神的走狗，也敢妄談神罰？”羅睺虛影的聲音響起，如同無數魔魂在嘶吼，“當年你們封印我的賬，也該好好算算。”
長槍落下，沒有任何花哨，卻帶着無法抗拒的力量。雷霸天的身體連同他的神階巨斧，都被一槍洞穿。永恒神紋在魔氣中發出淒厲的尖嘯，最終徹底湮滅，連一絲痕跡都沒留下。
解決掉雷霸天後，羅睺虛影緩緩低下頭，看向下方的方凡。那雙燃燒着魔焰的眼睛裏，似乎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混沌爲骨，魔焰爲魂……不愧是繼承我戰體之人。”虛影的聲音變得低沉，“但你要記住，魔非惡，神非善，所謂正邪，不過是諸神編造的謊言。”
方凡心神劇震，正要開口詢問，卻見羅睺虛影化作一道流光，沒入他的眉心。一股龐大的信息流涌入腦海——那是羅睺關於魔魂境的修煉法門，以及諸神封印他的真相。
山坳中的魔骨森林開始消散，紫黑色的魔氣漸漸收斂。方凡踉蹌了一下，只覺神魂傳來撕裂般的疼痛，體內的魔氣也變得紊亂不堪——強行引動羅睺殘魂的代價開始顯現。
他捂住胸口，咳出一口黑血，抬頭看向雷霸天隕落的地方。那裏只留下一灘金色的血跡，以及半截斷裂的斧柄——曾經威震南域的聖殿騎士團團長，竟就這樣煙消雲散。
“凡哥！”骨牙帶着人從密道繞了回來，看到山坳中的景象，驚得說不出話來，“你……你殺了雷霸天？”
方凡點點頭，強撐着站起身：“金鷹衛的主力應該都被引到這裏了，我們快追蘇璃他們。”他從懷中掏出半塊星髓骨，“這東西能暫時穩住我的傷勢，聖山之前，應該還能撐住。”
骨牙連忙扶着他，虎頭則撿起雷霸天的半截斧柄，只見斧柄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神紋，顯然是件了不得的寶物：“凡哥，這神斧……”
“留着吧，或許有用。”方凡擺擺手，亂世魔瞳中閃過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堅定，“雷霸天只是開始，聖山才是真正的戰場。”
衆人不再多言，攙扶着方凡，朝着聖山的方向趕去。山風吹過空曠的山坳，卷起地上的血跡與塵土，仿佛在訴說着剛剛發生的驚天一戰。
而在他們離去後不久，一道白色的身影悄然出現在山坳中。墨塵看着雷霸天隕落的地方，撿起那半截斧柄，眼中閃過一絲驚嘆：“羅睺虛影……這小子，果然沒讓我失望。”
他抬頭望向聖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諸神的牢籠，終於要被撬開了。”
遠處的聖山籠罩在金色的神光中，封神壇的輪廓在雲層中若隱若現。那裏，無數信仰之力正匯聚成河，等待着獻祭的時刻。而方凡等人的身影，正一步步朝着這座決定天下命運的聖山，緩緩靠近。
魔祖虛影現世的消息，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正在神權國與南域的勢力中激起層層漣漪。一場席卷天下的風暴，已在所難免。
